及待他們回了府,他撐著傘送她回“立雪院”,一直走到她臥房外的廊下才止步,卻并沒有立刻轉身就走。
她的臥房里已經點起了燈,謝琇推開房門,卻又停下,回頭望著站在廊下的盛六郎。
雨似乎有些大了,裹挾著夜風,撲撲地打在庭中的桂花樹上,樹下落了一地的桂花。
她凝視著廊下的盛六郎,看著風打著旋兒,卷起落下的桂花,和著細密的雨絲,在他腳旁滑過,打濕了他的衣擺。
她在看著他,他也在看著她。傘面微微向上抬起來一點,他就看到她那窈窕的身軀,站在房門口的燈影里,背后透出一點室內溫暖的燭光來。
在雨幕下,一切都模模糊糊的,那暖黃的光芒仿若也被細雨溶化了,化成一道光圈環繞著她,將她襯托在那一層溫暖的光暈里。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忽而油然產生了幾分酸澀又激蕩的情緒。
他想著世間廣袤,人海茫茫,偏偏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成為了他的未婚妻,又讓他發現他們是唯一契合彼此之人,是多么的神奇,多么的絕妙,多么的不可思議啊。
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外頭那些人是如何說她的。說她只是個父母雙亡的鄉下孤女,是個在上京之前就沒有見過任何世面的無知村姑,配不上皇帝信重的心腹,年輕有為的云川衛指揮使
可是,也正是面前的這個人,肯為了他赴湯蹈火,只身混入曹府去搜集證據;也肯為了他,冒著巨大的風險去假扮公主、調查案件;更肯為了他,拿出她父親唯一留給她的遺物,拿出她僅有的珍寶獻給皇上,來換取他平安歸家
他忽而一抬手,就將手中的那柄傘向后越過肩頭,丟在了身后的地上。
撐開的傘在地上骨碌碌打了個轉兒,就被風吹著,又滾向一旁去了。
他看到她的臉上露出愕然的神情,問道“弦哥,你這是做什么”
他卻說不出話來。
他只能大步跨上臺階,幾步就來到了她的面前,一言不發地就一下子攬過她,把她緊緊擁抱在了自己的懷里。
“折梅”他輕聲喚道。
他感覺在他懷里的她起初因為驚訝而背脊微微一僵,繼而放松下來,甚至在停頓了一霎之后,試探著伸出手,環繞過他的背脊,輕輕地拍了拍,應道“弦哥”
他的喉間哽著一句話,仿佛萬般難以出口,又仿佛不吐不快。
他幾番努力,終于將那幾個要命的字眼從齒縫間擠了出來。
“我心悅你。”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里,他低沉的嗓音顯得有絲不真切,但他發聲時隱隱震動的胸膛,卻熨帖著她的臉頰,每一次震動,都仿佛像是一種激切的節奏
“折梅,我心悅你。”他又說了一遍。
他感到她的脊背猛地一僵,整個人因為過度震驚而僵硬得像一段直愣愣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