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偏偏就心悅于他呀。”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笑,很輕,但卻十分清晰,一瞬間就如同竺法寺的莊嚴晚鐘被撞響時發出的渾厚鐘聲,撞入他的心底。
玄舒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心頭一片清晰。
他清楚地知道了,在這個幻景里,那個說話的阿九,并不是現在的阿九,而是從前的阿九。
因為現在的阿九,是斷斷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阿九已經不喜歡他了。
他腦袋里嗡然一響,一個沖動,就撥開了眼前擋路的枝葉,大步流星地轉出那個拐角,徑直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他一直走到了那間屋子的門前。
而阿九,正和一個面容嬌俏的少女一齊坐在門前的廊道上。
玄舒的突然現身,引得那少女脫口驚異地“啊”了一聲。
她捂住嘴,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玄舒看了一陣子,又猛地轉過頭去,望著阿九。
“九九師姐”她的聲音震顫,“是是佛子啊佛子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的”
阿九也顯得十分驚訝。
她在他走到她面前的那一瞬間就猛然站起身來,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上下打量著他,最后好像終于確定了他不是一個幻影,而是真正的佛子。
聽了她的小師妹的問題,她喃喃道“我我也不知”
她看起來有絲茫然,美麗的面容上似乎還有一絲不明顯的紅潮,就好像自己剛才吐露心聲的話被正主聽了去,讓她有多么羞澀似的。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她問道,“你不是不是回竺法寺去了么”
玄舒在記憶里搜尋了一下,卻一無所獲。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回竺法寺是為什么,用的又是何種理由來告知她,于是只好含混地說道“自是有事。”
可是當他剛剛說完,就看到面前的合歡宗小師妹慢慢睜大了眼睛,一副“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的模樣。
他略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把視線從小師妹的身上轉開,又投向阿九臉上。
果然,阿九也很驚愕。
“可是你臨走之前說得那么決絕”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說你要回竺法寺去,閉關幾十年,幾百年,永不再見我了,直到我停止這癡心妄想”
玄舒
“他”前世還曾經說過這么冷漠無情的話
他有一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隨即他的心里又浮現了一個念頭
是的,他假若當初從初相見開始,就封閉了自己的心靈,不去看她的笑容,不去注意她的靈動,不去記得她的每一分好處的話,他就會是這樣的。
“他”是個懦弱的人。為了逃避她的容光與魅力,“他”本能地迅速封閉了自己的心和眼,就好像對自己產生的那些渴望和貪欲敬而遠之,封存起來不去思考、不去追究,一頭埋進之前那種習慣性的思維和生活方式的話,這樣就可以回到最初平靜的生活似的。
“他”已經喪失了去尋找自己真正渴望之事物的能力,只是平靜而麻木地活著,履行他的責任和義務而已。
直到“他”遇見了阿九。
所以,他在這個幻景里,是做錯了反應,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