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要經歷多少苦難,熬過多少個在孤兒院一個人偷偷哭泣的夜晚,
才能讓一個小姑娘接受命運般不帶難過的笑著說出
我可能今年就要死了。
她才十一歲,她還沒有長大
回想那個金發幼小的身影,她的漂亮、她的聰明懂事、她的大方有禮貌、她像貓一樣喜歡別人摸她頭頂,她像大姐姐一樣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溫和,
想著這些因為沒有家、沒有父母、沒人了解的孤兒院生活所提前賦予她的東西,
然后想著她今年就要死了,
方然這一刻感覺仿佛胸口被堵住一樣的喘不過氣來。
他感覺自己永遠也忘不掉海倫的這句話,忘不掉她說出這句話前的神情,忘不掉那之后自己在呆滯中下意識艱澀問她的問題,
你不害怕么
以前我很怕,但害怕并不能改變什么,我的病是治不好的,至少在那之前
我要好好活著。
她那時帶著點驕傲的明燦一笑,仿佛陽光照進夜里,
我十一歲了,已經什么都不怕了。
讓方然眼神一顫差一點就淚水奪眶。
我現在過的很幸福,有吃的有住的地方,大家都對我很好,每天都很開心,所以我們真的很感謝給了我們這樣的生活、像你這樣厲害的人,
謝謝你來看我們
再見啦。
記憶里閃過離開時海倫的話語,看著她抱著那只黑兔玩偶揮著手和自己再見,方然心里陡然顫抖出一個念頭,
是不是自己轉身離開了之后,就再也見不到這個漂亮懂事得讓人喜歡的小姑娘
那一瞬間,方然突然強烈的冒出后悔,
后悔自己和她說了那句新年快樂。
我其實什么都沒能為你做
坐在私人飛機的座椅上,方然這一刻手掌抓緊難過掙扎的閉上眼睛,和多少幫助了那對夫婦不同,他沒有幫海倫做到任何事,
創牌上寫著沒能具現出來的藥物,
因為世界上沒有。
和那對夫婦多少還有一絲希望不同,她連一絲希望都沒有
而就像等待器官移植的不止那對夫婦一樣,
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個像海倫一樣帶著絕癥出生的孩子
方然不敢去想,只感覺那股讓他迷失在夜空里的悵然變成沉重,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呼吸困難,
讓他直至好久,才再次抬起眼眸望向窗外云海。
然后沉默在沒有開燈此刻只有自己的飛機上,想著華夏此刻的時間拿出了海水,壓下因為那個夢境不好意思和她對話的心情,
方然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海水那邊傳來一個溫柔中帶著略微訝然的女聲。
“喂,方然小弟”
聽到夜局同伴的聲音,那股難過中找到人傾訴的感覺,讓方然有些喉嚨哽咽和安心的裝作平常一樣開口
“復蘇姐。”
“怎么了,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
遠在華夏圣心醫院,正坐在辦公室余暉中的復蘇輕柔和煦的笑著
“我聽宿群說你去了洛杉磯實習,那邊現在是半夜吧,方然小弟你現在在住的地方”
看了一眼私人飛機上在夜光里微亮的奢華空間,方然輕聲的點頭
“嗯,有些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