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序十三年,寒月初十,大寒。
天決山又飄起了雪。
雪不小,跟著大風一塊兒在宮外呼嘯著,時候將近晌午的時候也沒停。
門前掃雪的弟子窸窸窣窣地頂著風雪干活。
下雪的天上一片茫茫陰霾,宮內卻沒亮起燈燭,黑壓壓的一片。
興許是以為宮內的長師不在,其中一弟子就直起身來錘了錘后腰,抱怨道:“每年都這樣天決山七個山宮,就咱們玉鸞宮最難了外面弟子千八百個的,就咱師尊這邊只有寥寥四個”
“行了,別說了。”一個女弟子安撫他,“說再多,該掃的還是得掃,別白費力氣。”
“你不氣嗎”出言抱怨的弟子并不打算作罷,他轉頭道,“每次下雪時,這種積雪都得弟子來掃,外頭的宮主們派幾十個弟子出來隨隨便便就掃完了。可師尊這邊就咱們四個,每次我們都跟農家下地的老黃牛似的,從白天掃到晚上。掃完就下,下完再掃,我到底是來修道的還是當牛的”
“有什么法子,師尊所修的是符箓,又是前些年才做上長老宮主的,在世間未享上什么名氣再說,既來了這天決門,那自然是想舞劍的多了。師尊的境界也與那些長老們差了一截,弟子少也情有可原。”
女弟子說著說著,也停下了動作,嘆了口氣。
她說:“我雖喜歡師尊,但也得承認師尊在門派里的確太不夠看了。”
“對吧你也承認吧”
終于,一旁有另一個弟子聽不下去了:“喂,別在門前說師尊壞話啊。”
“沒事的,宮里沒點上燭,估計不在。”男弟子說,“去找掌門喝茶了吧再說也不是壞話啊,只是說些真話罷了。我說這些可不是討厭師尊,你想啊,我們平日就因為師尊在長老間身份低微,沒少被同門擠兌,背地里總要說出來舒服一下的,師尊又聽不到。”
鐘隱月靠在門上,深吸了一口氣。
你師尊全聽到了,小兔崽子。
他扶著額,又苦笑著把手放下又或者說,你師尊永遠都聽不到了。
鐘隱月現在不是鐘隱月了。
更準確地說,殼子還是,但里頭的芯兒在一刻鐘前換了。
現在在里面的“鐘隱月”是一個從現實世界里傳過來的“穿書者”,這里是他昨晚熬夜怒罵了999條負分評的一本修仙的世界。
名叫覺醒異靈根后我登頂仙帝真是本標題就劇透了個酣暢淋漓的。
原文中,主角白忍冬出身寒苦,因為在路邊跟狗搶吃食的時候被路過的一位仙娘看到,對方心生憐憫,將他帶回了山門。
到了山門,主角才發現,仙娘居然是這天下第一仙派,天決門的靈澤長老
此等機遇百年難遇。
可在嘗試喚醒靈根時,主角身上毫無反應。
機遇百年難遇也沒用,廢材就是廢材,進不了靈澤門下。于是,他就被送到了山門里的吊車尾玉鸞長老的山宮里。
鐘隱月就是這位吊車尾的玉鸞長老。很巧,他和長老同名同姓。
原作的設定里,他就是個湊數的背景板工具人,人還很奴顏婢色,不是在拍人馬屁就是在拍人馬屁的路上。
導致他沒什么存在感,也很卑微。
就因為他的卑微,主角前期作為他的弟子,在這座山門里沒少受白眼。
鐘隱月情緒復雜。
他這會兒對主角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說到底,他會在穿書前給這本書熬夜刷惡評的理由,是因為書里的另一位男人。
那是主角被乾曜長老挖走后,在那邊的山宮里遇到的師兄。
師兄乃乾曜長老門下首席大弟子,名叫沈悵雪。
據原文描述,沈悵雪身高八尺,眉目溫和,生得一雙桃花含情眼,溫潤如水,臉上總是帶著笑意,整個人的氣質就如同一捧江南的春水,漂亮得甚至不像個人。
鐘隱月愛慘了他。
然后沈悵雪就死了。
一說這個,鐘隱月就渾身來氣沈帳雪作為主角的師兄,一直都全心全意地照顧他。
衣食住行,劍法心得。沈悵雪自己有什么就給他什么,都快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了。
可主角卻莫名一直對他臭臉,態度不是很好。
不過除了沈悵雪,他對誰都很有禮貌。鐘隱月原以為是主角傲嬌才對沈悵雪那樣,畢競從前期劇情看起來,主角并不是什么壞小孩。
沒準是孩子害羞呢
可劇情中期,主角意外遭到反派暗算,身上被種下魔種。為了救他,沈悵雪挺身而出,去冒著生命危險給他采靈草。
那靈草藏在一處極險的秘境里,就連大乘期的仙者進入都要謹慎謹慎再謹慎,沈悵雪這元嬰期的小仙人卻毫不猶豫地進去了。
歷經幾番兇險,他拿到了靈草,傷痕累累地出來了。
回山的路上,他遭到反派伏擊。
靈草被奪,沈悵雪撐著最后一口氣,回到山門,把事情告訴給了乾曜長老。
乾曜長老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