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末尾,天氣炎熱,蟬鳴漸起,忽如其來的驟雨將積攢了十多天的熱氣一并沖刷掉,空氣里又彌漫著潮濕的水汽。
周柯穿著學校發放的一次性雨衣擠在人群里,屁股下面的凳子被雨水打濕,黏膩膩的。他伸手勾著頭頂的帽子,結果由于雨衣質量太差,被他扯開了一個口子,冰冷的雨水頓時無情地往他臉上拍。
在擠滿人的田徑場上方,校領導坐在棚子下面,拿著話筒還在慷慨激揚的講話。
“今天,你們以母校為榮,明天,母校將以你們為榮”
他伸出腳,往前面的椅子上踹了下,“你說這破玩意什么時候能結束”
厲潮身上也裹著件雨衣,他骨架大,人又生得高,那雨衣在他身上看著小得可憐,額前的頭發被雨水打了個半濕,臉上蒙上一層潮濕的水汽。
感覺到身后的動靜,他回頭看了眼仿佛身上爬滿虱子的周柯,語氣冷淡,“不知道。”
周柯搬著椅子往前挪了挪,勉強擠進厲潮的旁邊,“話說,你前幾天怎么了答辯都不來,現在好了,直接二辯”
說著他朝厲潮豎起一個大拇指,“不愧是你,據說答辯現場不見你人的時候,在場的老師臉都綠了,又一次成為了傳說。”
厲潮一只腿搭在塑料椅子下面的橫梁上,正低著頭看手機,濃密的眼睫向下一掃,看見新發過來的消息時,無聲地顫了顫。
他抬手打字,語氣依舊漫不經心,“出了點事,耽擱了。”
“什么事啊能把你答辯都耽擱了”
終于,坐他旁邊的男生收了手機,抬眼斜了他一眼,“你很閑這么關心我”
“這不無聊嘛”周柯道,“昨天熬夜打游戲,忘記充電,給我手機玩關機了,坐這里干瞪眼一早上了。”
“哥”他伸出肩膀撞了撞厲潮,“我聽說你等會結束后就要去二辯了,要不要兄弟去給你友情支持一下”
厲潮昨晚沒睡好,聞言散漫地闔下眼,神色倦倦,“想去看我笑話”
“這話說得我只是聽說,二辯的老師里有李教授,其語言之犀利,用詞之粗暴,女生聽了想回家,男生聽了想跳樓”
或許是覺得這雨越下越大,臺上領導終于良心發現,大發慈悲地放過了臺下的學生。
畢業典禮就這樣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告一段落。
所有人頓時一哄而散,作為班長,周柯扯著嗓子在人群里喊,“下午兩點,學院禮堂集合啊,記得穿上學士服”
厲潮在他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中隨著人潮出了田徑場。
天氣霧蒙蒙的,宋時眠給他打了個電話。
“我剛剛才發現下雨了,你帶傘了嗎”
厲潮看了眼身上幾乎快什么都遮不住的雨衣,“沒帶,不過公司發了雨衣。”
他問宋時眠,“吃早餐了嗎”
“沒,我起來的時候都快十
點了,不如直接吃午飯好了。”
男生有些不贊同地皺起眉頭。
可青年的聲音在手機里帶著笑,光聽著,就讓人不忍心苛責。
“我打電話沒有打擾你上班吧”
周遭過往人群匆匆,厲潮不緊不慢地穿梭在人群里,交織的雨聲連成一片。
“現在是休息時間,待會要去做一個匯報。”
“什么匯報”
“工作匯報,關于這些年的成果。”
宋時眠“哦”了一聲,“那你緊張嗎”
這個點,大家都順路去食堂吃飯,宿舍樓下沒什么人,一時間,厲潮的背景音恢復了安靜。
他解開一次性雨衣的扣子,順手將它扔在了宿舍樓下的垃圾箱里。
“有點,會有很多人看著我,容易說不出話來,需要點勇氣加持。”
“比如”
“比如”他輕笑了聲,抬起指尖敲了兩下手機屏幕,暗示的意味很明顯,“這個。”
電話對面安靜了好幾秒。
就在厲潮決定放過宋時眠的時候,手機里傳來很輕地兩聲,緊接著,是宋時眠緊繃的聲音。
“這是看在我們認識以來,小厲同志第一次上臺,所以才給的鼓勵。下一次,就只能靠自己了。”
二辯的人并不多。
厲潮到的時候教室里已經坐了好幾個學生。
他剛剛回宿舍換了身西裝,由于時間緊,被打濕的頭發沒來得及吹,被他全撩了上去,眉眼都露出來。
是帶著攻擊性的帥氣。
或許是來自某個人的勇氣加持,他的答辯過程很順利。
臺下的老師翻了翻他的論文,又看了看在臺上從容不迫的厲潮,有些奇怪,這種水平的論文,竟然也能二辯
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位一辯的時候直接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