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壽對待姜珂極為熱切,她還沒走到堂室門口,卞壽便迎了上來,這種熱情,并不是下屬對于上司的表面恭維,而是發自真心的尊重禮敬。
姜珂第一次見到卞壽,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她仔細觀察卞壽的容貌身形,隨后得出了一個荒唐震驚的結論,咸陽司空卞壽,就是那位死訊鬧到全咸陽城都人盡皆知的水工鄭國。
鄭國鬢發尚黑,臉上沒有異物,留著尖形的山羊胡,身形挺拔,卞壽滿頭白發,臉上有一道傷疤,留著蓬松的絡腮胡,佝僂折腰,看起來身體似乎很虛弱。
就連說話時,卞壽都操著一口魏國大梁口音。
然而,一個人的眼型是不會改變的,除非他去做個戰國版開眼角手術。
卞壽看見姜珂,開口道“內史,這么晚了還來打擾您,真是抱歉,只不過我這水渠開工時間緊急,要趕在明年春耕之前修繕完畢,還請您莫要怪罪。”
姜珂“怎么會呢,卞司空為秦國黔首不辭辛勞,有您這樣的官員實乃我大秦之福,我敬佩還來不及,又怎么會怪罪你呢”
卞壽惶恐道“姜內史過獎了。”
隨后,姜珂便開始認真地和卞壽討論起工作,談完工作送走他后,天色已經很晚了,借著府內的燭火,姜珂看向卞壽離開的背影,感觸良多。
治水之術困難,治人之術同樣復雜,年輕的君王無所謂過程如何,他只要價值,只要這世上所有人才都為秦國所用。
人才將會化作利劍,重新朝著六國刺去。
送走卞壽,天色已晚,姜珂也沒有繼續吃飯的心情了,她隨便嚼了幾塊糕點就去書房處理那一箱子彈劾信去了。
這箱中的文書既有竹簡又有紙張,好在因為是給大王上的文書,所以并沒有交給郵人的信件那樣,上面蓋滿特質印泥,嬴嘉在一旁很小心地將信件打開遞給姜珂。
姜珂認真研究分析這些信件,誰嚴重彈劾,誰輕微彈劾,誰沒安好心,誰只是跟著隨大流的,她手里還拿了個死亡筆記,把各種情況記在上面,最后用不同顏色的筆在不同種情況上畫圈,逐一思考該如何解決這些人。
她看過信件后,并未將其銷毀,而是又還給嬴嘉,讓她仔細將這些信件恢復原樣。
姜珂可不是什么寬容大度的人,誰彈劾她了,她就一定要想辦法報復回去。
不過這世上有一個成語叫做法不責眾,她如果就這樣直接明晃晃地表現出要治理這些人,那他們聯合起來,報團取暖,時不時再給姜珂下個絆子什么的,也不好對付。
她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辦法,決定先將這些人給籠絡過來。
人心如水,總是喜歡趨向利益而逃避禍患,所以,與其硬剛與他們為敵,不如暫時先用用恩惠來收服他們。
等姜珂處理完這些文書后,已經是夜半子時了,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將這些復原好的信件放回箱中,為了以防萬一,還特地命人將其抬到自己的房間,和這個箱子一起睡了一宿。
第二日,朝會過后,嬴政離開,殿內只剩下滿朝文武各位官員,姜珂回想起記憶里信件封面上的那些名字,將這些人一一邀請到自己府中小聚。
她嘴邊含笑,一副無邪表情,可落在這些官員眼中,就像是山林中的虎豹豺狼那樣恐怖,被點到名字的人,他們臉上那副一言難盡的表情讓姜珂覺得自己好像是在sy閻王。
閻王點卯,點誰誰死。
其實自己也沒有這么恐怖了,說起來不還是因為這些人心虛。
她詐道“珂想要邀請大家來我府上赴宴,珂昨日為準備筵席忙碌至深夜,美人美酒美食應有盡有,爾等可莫要辜負我的心意,定要前來赴宴啊。”
有一瞬間,眾人突然覺得她這副模樣很熟悉,一些年齡稍長的官員恍惚間意識到,姜珂這副事后清算的樣子很像已經死去的前相邦呂不韋。
當年他成為秦國相邦后,也是用這樣看似善意不帶鋒芒的表情邀請大家去他府上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