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做了個請的手勢,讓程煜走在前邊,自己則是小碎步跟在程煜身側。
“我今日跟木頭一個班,巡的是城東那兩條街。走到定安街跟砂珠巷口子那塊,聽到巷子里頭犬吠不絕于耳。我跟木頭覺得不對勁,就找路邊的閑漢問了問,他們講說以前這邊也么得那么多野狗,不知道這兩天什么情況,巷子里頭突然就多了幾條狗,而且還叫個不停。說是巷子里第二家院子里頭發出的聲音。”
程煜的記憶里,立刻出現了吳桐所說的那個街口的地圖:“第二家?那不是何老漢家么?”
苗小乙也接茬道:“何老漢年頭上不是走的了么?他家兒子過年來家的,過完年剛走何老漢就走了,然后他家媳婦兒還花了一兩銀子請了縣里的快馬追上去喊他回來。”
吳桐點了點頭,說:“何家是獨子,兩個姐姐都嫁到河西去了,辦完何老漢的喪事之后,南邊的生意放不下,做完五七就走了。不過家里頭么得老人了,干脆把老婆小孩也都帶走了,說把那個宅子留給兩個姐姐分分。家里頭的東西,兩個女兒分光了,就剩下那個空宅子,也賣不出什么價,賃又賃不出去,就一直空到,半年都么得人進出過了。我和木頭放心不下,就打算進去看看,木頭還在那邊準備爬墻呢,我卻發現他家的大門根本就沒上鎖,鎖頭只是虛掛在上邊,于是一推門就進去了。結果一進去,我的個乖乖,一下子竄出來五六條野狗,把我嚇得不輕。然后我喊來木頭,把所有野狗驅散了,才發現,他家堂屋里頭,有兩具死尸,衣服都被扯爛的了,身上也被野狗啃得一塌糊涂。我和木頭怕的不行,趕忙退了出來,順手把門鎖上了。我們倆商量了一下,木頭回衙門通知縣尊和縣丞,我來找頭兒你。結果在你巡街的地方沒找著你們,打聽了一下,有人說是看到你們往城北來了,我就趕快跑過來,省的你們回去晚了被縣尊責罵。”
程煜這才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兩具尸體,還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又是半年都沒人住的荒宅,估摸著院子里頭的草都半人高了吧。這種無頭公案,似乎彰顯著高級階段任務的難度。
當下也不多話,三人快步奔向縣衙,剛到門口,只見龐縣丞正領著幾個壯班的衙役匆匆忙忙的出來。
看到程煜,龐縣丞一臉嚴肅,招招手道:“你回來的正好,去,把你快班的人都喊到城東去,先把老何家的宅子封鎖起來。馬上仵作跟縣尊會親自過去。”
塔城縣衙的仵作姓孟,年歲已高,老眼昏花的,本來早就該退休了。可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接班人,這個行業,也沒什么人愿意去做,有當仵作的本事,當個醫生那是綽綽有余,就算只能做走街串巷的郎中,做不了坐館的大夫,那也不用成天面對死尸,而且還賺不了多少錢,平時總得靠幫人看病貼補。
好在前兩年老孟頭總算是收了個義子干兒,也不是想收,就是單純的要為衙門找個接班仵作的人。這二年來是傾囊相授,但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子,悟性也著實差了點兒,兩年下來,也就勉強認識字,老孟頭那些本事,只學了個不到三五成。
也是多虧了塔城素來平靜沒什么案子,否則哪有時間讓那小子這么磨磨蹭蹭的學習?
塔城許是真的太過于太平了,老孟頭本該日日在衙門候著當值,可他仗著自己人老眼花,就連包知縣的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反正也沒案子,倒是也沒人當真管他,就由得他天天讓那個跟了他姓的干兒子過來幫他點卯,他爺倆吃兩份餉,他在家里呆著。
現在聽龐縣丞這么一說,程煜就知道,不用多說,老孟頭指定又不知道在哪兒貓著呢,不是包知縣不勤勉,出了這種案子,倒是先讓縣丞去主持,而是他必須等小孟子把老孟頭喊來才能過去,否則,知縣都到了,卻沒有仵作驗尸,這像個什么話?
程煜對龐縣丞一拱手,道:“龐縣丞先請,我進去取了佩刀立刻前往。”
平日里巡街,程煜也好,其他捕快也罷,一般都不帶刀,手里有個鐵尺就夠了,遇到些糾紛爭吵,鐵尺一揮那幫人也就老老實實,根本用不上刀。可是今日這種事,無論如何,那都是必須帶刀上崗的。
龐縣丞點了點頭,鉆進了馬車里,程煜帶著苗小乙和吳桐匆忙進了縣衙,到班房取了佩刀,三人都佩戴整齊之后,程煜又讓他們多帶了幾把刀,這才出門朝著砂珠巷老何家的宅子奔去。
一路上,遇到也正趕去的捕快,程煜吩咐吳桐和苗小乙把佩刀分發出去,等到了砂珠巷口時,倒是已經集齊了十二名捕快和三十六名白役。
程煜吩咐下去,白役守住巷口,正役捕快則是將何宅圍住。
布置停當,龐縣丞的馬車剛好來到了巷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