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笑了笑,強自扭轉了話題,又問:“剛才你們去前頭應酬,我跟老趙就在這院子里走了走,我發現,院中那假山之下,那水竟是活水。翠玉姑娘,你可知這活水從何而來,又流向了何處?”
“不是從院后的溝渠中來,又流向了側面的溝渠么?”小玉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翠玉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流水四季不腐,而溝渠卻一年中多數時間都是干涸的,只在下雨時有水,又哪里能讓著院里的淺流長此以往?”
小玉茫然的點了點頭,道:“哦,對呀,姐姐說的對。”
“我初到這小館之中,也覺得奇怪,為何這院子里就像是有條小河一般。當然,這河也小的過分了,怕是不及尋常溪流千萬分之一的水量,只是一縷涓涓細流。我嘗試找過源頭,那水流應當就是來自于假山之下,但我又不能將假山搬開尋根究底,時間長了也就不去想了。去向倒是跟小玉說的一樣,就是流向了側面的溝渠。水流極涓細,是以出了院子,也就沒有什么人會在意了。”
“那翠玉姑娘,你可知道這院子建好有多少年了?”
翠玉搖了搖頭,說:“這里本是個商賈的家院,當初也并不是這般模樣。我也是聽之前那位姐姐講的,她說這院子雖然位置最不好,但在細節上卻多有巧思,若是不考慮前頭生意的問題,住在這里倒是極愜意的。
她走的時候還有些戀戀不舍,就跟我多交待了些。她告訴我,她原本是在往街口走兩個院子里,后來這家人要搬走,走的還很匆忙,是以賤賣了這個院子。正巧媽媽想讓她自立門戶,就將這個院子買了下來。
原先這條巷子里,也并非都是勾欄小館,也有幾個住家的。后來小館多了之后,那些住在這里的人也覺得多有不便,便都跟教坊司談妥了價格賣出搬走了。
根據那位姐姐所言,她被充入教坊司時,不過七八歲,來到塔城很早,是以知道這院子的情形。那家人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買賣,總之院子里經常會有些沉悶的聲響,還總看見一趟趟的馬車有貨物進出。
這其實多少有些古怪,畢竟這院子是在巷子最深處,進出多有不便,若是換了別的生意人,肯定是在城外租個庫房更便利些,但那家人卻偏偏就在這里上貨下貨,但卻又沒有人知道他們家做的什么買賣。不過那終究是他人之事,那位姐姐當初年紀還小,也不敢多問。
五六年過去了,那位姐姐也到了出閣的年紀。她記得很清楚,就在媽媽讓她掛牌出閣的那一年,這家院子的主人突然開始大興土木,把原先的房屋推倒重建,花了三年才興建完成。
原本以為這家人會更長久的住下去,可偏偏不過一年之后,這家人就欲將此院出售。而那位姐姐當時正是及笄之年,因為彈得一手好琴,是以在這塔城之中也算是頗有些薄名,媽媽便想讓她自立門戶,也好多賺些銀錢。一來二去,就談下了這座院子。”
程煜心中暗暗計算,翠玉小館前一任主人,也就是那位官員的女兒,七八歲就被充入了教坊司直接送到了塔城。五六年后出閣,想來是剛滿了十四歲,因為明朝的律法規定女子十四歲就可以出嫁,而對于翠玉這樣的女子來說,十四歲也就是要掛牌接客的年紀。
然后修建此院花了三年,只住了一年就賣掉了,那個官員之女正是及笄之年,也就是十八歲,那是青樓勾欄女子最好的年華。
而這樣的女人,通常到了三十來歲就已經年老色衰,古代的女人不像現代,各種保養,各種妝扮,到了四十多歲依舊豐姿綽約。在古代,三十多歲還能有些風韻卻依舊會被稱之為徐娘半老,更何況是這種風塵女子,她們只會比普通女人老的更快一些。
所以,估計那個女人搬走的時候充其量也就是三十五歲附近。
“哦,這個小院之前那位姑娘,是多大年紀的時候離開的?”心里雖然已經有了大致的計較,但程煜還是更嚴謹的問了一句。
翠玉眼神略顯茫然,搖搖頭,道:“這個我卻是不知了,不過,終不過三十五六左右罷,鬢角尚無白霜,但眼角眉梢已有殘敗之色,只是仗著一手好琴,多少還有些雅客光顧,但早已入不敷出,否則,媽媽也不會輕易放她離開。”
果然也和程煜所猜測的差不多,那么就當那位姑娘在這院子里住了十八年罷。加上之前九到十年,以及翠玉在這里住了三年,也就是說,興建這座院子的人,是三十多年前就居住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