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半甯沒給程煜半分的好臉色,沒吭聲,甚至沒有挪動腳步,連招手的動作都懶得做,反正程煜要離開就只能走向他的位置。
而當程煜來到他面前的時候,他也不搭理,雙手往身后一背,看都不看程煜一眼,徑直向北而去。
程煜,自然是緊緊跟上,口中喊著:“老趙你慢些,我快跟不上了。你慢點兒,慢點兒,我知道你又幫了我一個忙,請你到鴻禧樓吃飯還好啊?”
“為了讓翠玉能晚點兒回去,我吃早茶吃滴快吐出來了,你這一刻兒跟我講鴻禧樓?”
趙半甯總算是有了聲音,只是卻并未回頭。
程煜嘻嘻一笑,見趙半甯總算慢下了腳步,趕忙兩步追了上去,與他并肩而行:“那就先找個澡堂子,咱們好好的泡泡洗洗,然后躺到聊聊天,等你什么時候餓了,我們什么時候再去鴻禧樓。”
趙半甯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程煜,上下打量,極為認真。
“你家有錢我知道,但你個小桿子從來都不是什么大方人,今天這是怎么了?有事求老子?”
程煜嘿嘿笑著,上前攬住了趙半甯的肩膀,跟他一同往前走:“事的確是有點事,但也談不上求,你答應就答應,不答應就拉倒算活。洗個澡,也談不上什么大方不大方……”
話沒說完,趙半甯立刻打斷:“你講的澡堂子,不會是打算喊老子去混堂洗澡啵?”
程煜一愣,隨即腦子里這才出現了關于明朝澡堂子的記憶。
這顯然不是他本人的記憶,而是屬于塔城里原本這個程煜的——其實,程煜是知道,這絕對是二百五的權杖失誤了,大概是沒想到劇情會走到澡堂子這條道上來,所以壓根就沒給塔城的程煜安排關于澡堂子的“記憶”。而現在程煜主動推進劇情了,權杖自然只能亡羊補牢,趕緊給程煜安排一下這段記憶。
在明朝初期,朱元璋為修建城墻的二十萬民工修建了數座澡堂子,由于造型像是一個倒扣著的甕,是以被稱之為甕堂。當工程結束之后,這些甕堂就被留給普通百姓洗澡用了。
古代人的衛生狀況可想而知,夏季還好,只要有水,哪里都能洗個澡。而秋冬季,洗澡就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奢侈到什么程度呢?洗一次澡,需要一錢銀子。
一錢銀子對程煜這種有錢人不算什么,可對于普通百姓,一個月累死累活也就一兩多收入,那就是天大的事了。不說多,一周洗一次吧,再忍著點兒,哪怕半個月一次,一個月也得洗個兩三次吧?那就是二三錢銀子。關鍵一家人往往也只有一個男勞力,女人和孩子洗澡也得花錢啊。這要是生個三五個孩子,每個月賺的錢幾乎還不夠洗澡用的。
是以,別說是普通百姓了,即便是趙半甯這樣的副守備,堂堂從五品,一個月的月規銀也不過八兩而已,雖說當官的總有些亂七八糟的油水,而且趙半甯也不用養家糊口,家里早沒人了,他又沒有娶妻生子,但這畢竟是特例,甚至于趙半甯也很舍不得花銀子洗澡。
原因就在這混堂上。
甕堂是南京比較特殊的存在,大部分老百姓去的澡堂子在明朝叫做混堂,是因為古代的澡堂子都是大池子,后邊有巨釜燒水,燒開之后用轱轆引水,注入池中。但是開水太燙,古代又沒有溫控的技術,是以只能在轱轆引水的過程中,以人力往轱轆里加冷水,這樣就可以確保注入到池中的熱水溫度保持在四十度附近。這一熱一冷混合注入的方式,就成了澡堂子命名的根據,于是就有了混堂的稱呼。
而像程煜這樣的富人以及朝廷官員,當然不可能去這種大池混浴的地方洗澡,那里頭,去過早先那種大浴池的人都知道,水其實臟得很。而且古代還不講究,什么疥瘡、皮膚病,甭管什么人,都能去,只要給的起錢。是以稍微有點兒身份,或者有點兒錢的人,是絕對不敢去這種地方洗澡的。
而在古代,達官顯貴洗澡,稱之為清,士族文人洗澡,稱之為涼,只有窮苦百姓洗澡才叫浴。
士族文人去的通常是小池洗浴,洗澡水一客一換,池子很淺,面積也很小,就是容納單人躺下的那種。長度也就是一米五左右,寬度也就兩尺,翻個身都困難,關鍵是深度最多也就是三四十公分的樣子,躺平了也就堪堪沒過人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