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漁人碼頭的最后幾個位置,去漁人碼頭的最后幾個位置有人想要跳上車嗎”
舊金山鐺鐺車的司機分成兩種,一種覺得每天被游客當猴看實在太丟人,除了既定的操作之外一言不發。另一種把它當成表演藝術,一路上大呼小叫地賺吆喝。
幸運而又不幸的是,迎面而來的這位年輕金發白人司機屬于后者。
“鮑威爾和海德街,就是這一趟。”韓易仔細看了一眼車頂左側的簡陋ed屏,“可以直接到漁人碼頭。”
“要跳上來嗎,可愛的一對”
金發司機摘下帽子,自覺非常優雅地朝韓易和趙宥真二人行禮。鐺鐺車沒有什么正兒八經的停靠點,馬路中間有一座狹窄的浮島,這就算是所謂的“聯合廣場站”了。
當然,韓易右手抓住欄桿,躍上纜車,把左手攥著的二十美元遞給司機,隨后,半轉過身,朝趙宥真笑著伸出手。
“sortyandheroic,diesaen。”
司機詼諧的解說,讓整個車廂都爆發出了一陣善意的歡笑。在眾人的注視下,趙宥真俏臉微紅,搭住了韓易的手。
“凈整這些花里胡哨的。”羞得韓國女孩東北口音又冒了出來。
“只是想體驗一下馬蒂巴林的感覺。”
正是黃金時段,司機所說的“最后幾個位置”,指的就是欄桿外側的站立區域。韓易和趙宥真必須共享一根欄桿,才能在僅剩的空間里容身。
初夏的舊金山,天氣總是按照這樣的規律日復一日地運行早上,人們呼吸著水汽醒來,一直到下午,都是陰云籠罩的潮濕天氣,但時針行至日落時分,云朵卻總是會悄然散去,讓天空顯露出它最真實的色彩。沒有洛杉磯那種藍到不真實的畫布,舊金山的天朗氣清,含蓄內斂而又溫柔如水。
韓易和趙宥真站在鐺鐺車的最右側外沿,也就是說,落日的輝光需要穿過一整個車廂,穿過坐著的人頭與站著的身軀,才能在他們這邊灑上一些。
在韓易的視線里,趙宥真的臉龐總是在不同的光暈間交替閃耀。有時是起身拍照的游客擋住,有時是西面那些上了年頭的市中心老建筑擋住,但只要纜車行駛到開闊的地方,女孩的臉蛋就會瞬間籠罩上一層純澈的、通透的,不帶任何其他雜色的白金光華。
那是在洛杉磯的妖冶濾鏡里無法看到的干凈。
而在趙宥真的眼里,韓易也是如此。
兩個人就這樣看著對方,不關心停放在路邊,擦身而過的汽車離他們有多近。不關心踱步般向后倒退的建筑物石墻上,有多少歲月和海風侵蝕的痕跡。也不關心這輛開向漁人碼頭的老舊纜車,在難言平整的道路上有多搖晃。
舊金山的鐺鐺車平均行駛速度只有95邁,比正常人騎自行車的速度還要慢上不少。兩英里的距離,纜車需要行駛十七分鐘,才能抵達目的地。
因此,韓易和宥真有足夠的時間,去逃離時間的束縛。
從聯合廣場到漁人碼頭的前半段路程,幾乎都是傾斜角超過三十度的上坡路。跟曼哈頓不同,在舊金山市區行駛的司機極少有按鳴喇叭的習慣,也不會和熱情奔放的洛杉磯居民一樣,總是搖下車窗大聲播放墨西哥舞曲。
車來車往,人聚人散,相當熱鬧的主干道,卻保持著一種難以想象的安靜。只有鐺鐺車車輪碾過既定軌道的沉悶聲響,和每一次經過路口時司機搖起的鈴鐺,作為這部現代默片的配樂。
說實話,這鈴鐺的聲音其實并不大,但在舊金山的街道上卻顯得格外清晰。如果同行的人不說話,那么這就會是縈繞在腦海里的唯一聲音。
如同凝滯的時光,把韓易和趙宥真的目光也牢牢黏在原處。直到纜車駛過薩克拉門托街的最高處,坡度換了個走勢,地心引力也從另一個方向開始發揮作用,兩人才仿佛如夢初醒。
“hat”
韓易摸摸臉頰,笑了起來。
“hat”
趙宥真把手舉到臉邊,向外攤開來,也是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