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海邊的卡梅爾,已經與徐憶如有過一次類似的親密接觸,但這一次,一切都大不相同。
最大的區別
那一次,雖然已基本能確定彼此的心意,可畢竟二人之間還隔著一層曖昧不明的紗簾,就連擁抱,都是以共舞的名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鎮街頭偷偷摸摸完成的。
這一回
小如勇敢地將“我喜歡你”四個字說出了口,也得到了韓易同樣率直的回應。
很多事情不需要言語也能感應,但倘若可以親口表達,那份幸福,將會更加強烈而不可替代。
幸福就像云朵,將你托離塵俗喧囂的地面,使你漂浮在出世純凈的天邊。
韓易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融化、分解、蒸騰,變成一層可以隨意變換形狀的綿軟云彩,載著懷中幾經輾轉、橫跨兩世,最終失而復得的寶藏,緩緩升上半空。
徐憶如把腦袋放在韓易的胸口,右手以最舒適的姿態覆蓋他的上臂,左手緊扣他的肩頭,似乎一松手,便會從這讓她歡欣更安心到無以復加的云端墜落。
感受到小如的動作,韓易也沒有片刻的猶豫。被壓在身下的左手環繞女孩的腰間,右手輕撫她的脊背,給予她純粹而濃烈的安全感。
世間有各種各樣美好的味道,林間雨后霧靄籠罩下,驟然拂過鼻尖的清風;噼啪作響的篝火前,隨著燃燒的梣木與逐漸變成焦糖顏色的棉花糖氤氳而起的白煙;夏日庭院里新近修建的草坪間,晨光烘培朝露散發出的純真芬芳。
它們是大自然能的最難以置信的體驗,是萬事萬物欣欣向榮的具像化體現,更是能讓你重拾對生命真摯熱愛的燃料。
但對人類來說,再馥郁的香氣,也會在一種味道面前相形見絀。
愛人的味道。
它是用任何語言都不能精確描述的呼喚,是再高超的心理學家也無法解構的渴望。更重要的是,對于每個人,甚至對于處于人生不同階段的同一個人來說,它的特質與其所代表的情感,都有或細微或巨大的差別。
年輕時,愛人的味道可能是太陽炙烤后被汗水浸濕的籃球衫,也可能是自行車后座那雙抱住你的纖纖玉手涂抹的潤膚乳。步入中年,愛人的味道悄然變成食指和中指之間夾住的香煙,還有掩藏灰白痕跡的染發劑。到了人生的最后階段,愛人的味道,更是會與衰老而不可再生的皮膚角質層,以及醫院急救室的消毒水緊緊交纏,無法分離。
它并不是時刻都令人愉悅,但至少,聞到它的我們,會知道人生的信標,還寸步不離地陪在身旁。
此時此刻,縈繞在韓易和徐憶如鼻尖的,就是這樣的味道。
尋常情況下,博聞廣識的二人能給對方身上的氣味,找出無數種貼切的類比。但現在,活躍的思維逾漸憊懶,繃緊的心弦松弛垂落,很長時間以來頭一次,在異國他鄉打拼的他們,可以不用再給看到、聽到、嗅到的每件事物找到合乎情理的解析。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用最本真的自我,不帶任何發心地去體會,那股本來就不該被定義的味道。
小如的味道。
和易易的味道。
“你喜歡我,比我喜歡你要早一些,是不是”
抱小如的感覺,跟抱一只還未出哺乳期的小貓相差無幾。
瘦弱的乳貓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二兩肉,一摸全是骨頭,但趴在身上卻并不硌人,反倒像果凍般滑膩柔軟,小如也是。
粘人的小家伙也許還沒學會怎么撒嬌,但在讓它信任和依賴的溫暖環境里,卻會不自覺地發出咕嚕聲,展現它的舒適與喜愛,小如也是。
當然了,小如畢竟不是真貓,要是發出那種聲音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她表達歡喜的小咕嚕,是悠長呼吸間情不自禁用鼻腔哼出的滿足低吟。
即使對于旗下擁有一整個音樂集團的韓易來說,這也是他在人世間能夠聽到的最美妙的聲音之一。在似有若無的輕柔人聲伴奏中,韓易很快就沉入了半夢半醒的幻境里。
不知過了多久,小如冷不丁地突然發問,韓易才被依依不舍地拉回到了現實世界。
“啊對。”
韓易略微思忖片刻,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