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芭芭拉不需要挑明,韓易便仰頭望天,恍然大悟,“他是納粹同情者,是吧”
算算貝當古夫人的年齡,再倒推回去,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安德烈貝當古參與的那個納粹暴力團拉卡古勒,就是由舒勒創辦并財政支持的他們開會都在歐萊雅總部開。你不關心時尚圈所以不知道,但這在我們這行是個人盡皆知的秘密。有些不滿歐萊雅的人,甚至還偷偷在背后叫它thereich。”
“我確實沒聽說過,也完全沒想到歐萊雅竟然有這樣的歷史。”韓易挑挑眉毛,“所以在法國被占領期間,尤金舒勒是納粹政權的合作者”
“整個拉卡古勒都是。事實上,戰爭之后,舒勒還保護了很多拉卡古勒的前成員,為他們庇護和工作,還有向上晉升的機會。”芭芭拉緊抿嘴唇,“相信我,我在網上搜索貝當古夫人,意外看到這些歷史資料的時候我的震驚程度比你大得多。”
“其中一名高級成員,雅克科雷茲還被任命為歐萊雅美國分部的總裁。一個激進反猶的法西斯主義者,在戰后的美國工作了幾十年,直到1991年才被調查,被迫辭去職務。”
“對于這件事,我不會特別驚訝,芭比。”韓易左右瞟了一眼,隨后壓低聲線,“畢竟現在我們看到的這些大玩家,這些控制金融界、控制時尚界也控制音樂界的大玩家,七十年代末才真正掌握到話語權。”
“這個可以不驚訝但如果我是你的話,面對他把自己女兒都包辦給了組織成員的事實,我應該還是會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
“原來是包辦婚姻。”
“那個年代的法國上流社會,難道還有自由戀愛的奢侈嗎”
“但莉莉安至少是傾心于安德烈的吧,成長在那樣的環境里,她應該”
“這就是夫人一切痛苦的根源,親愛的。”芭芭拉嗤笑一聲,“夫人的信念,與她父親和丈夫的,可以說截然相反。”
“你知道嗎,她的丈夫,年輕的時候甚至寫過這樣的話,我都能把它們背下來。他說那那群人是虛偽的法利賽人,他們的種族永遠被義人的血所玷污,他們是被詛咒的一群人。”
韓易知道,安德烈貝當古的原話,絕不可能是“那群人”,而是一組惡意滿滿的詞匯,一組在現在政治正確的浪潮里,作為公眾人物的芭芭拉哪怕一個人在公寓里也不敢說出的詞匯。
“由這種人統治的集團,是怎么在戰后的法國幸存下來的”
“你是說歐萊雅嗎”
“嗯哼。”
“因為你不可能驅逐所有的納粹合作者按比例來算的話,90以上留在法國繼續運作的企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納粹合作者。而且,拉卡古勒是個兩頭下注的投機團體,一部分人支持維希政府和與之相關的右翼組織,而另一部分則加入了戴高樂的自由法國。”
“法西斯主義者加入自由
法國”
“拉卡古勒里的很多人,雖然是法西斯主義者,但同時也是法國民族主義者,他們同樣非常反感德國的侵略。而且當時的自由法國本來就是流亡政府,需要團結一切抵抗力量,這些抵抗力量是出于什么目的抵抗,并不是戴高樂當時需要考量的問題。這就是貝當古夫人的父親,之所以在戰后能平安無事,甚至帶領歐萊雅高速擴張的原因。因為,他既資助了合作者,也資助了反抗者。”
“那真是一段撲朔迷離,又引人入勝的歷史。現實世界里,黑與白只是光譜的兩極,中間的絕大部分,都是一團看不清真面目的灰。”
“我必須得承認,我這個人還是很俗套且短視的。”聽到芭芭拉鞭辟入里的分析,韓易摸了摸鼻子,感慨道,“你剛才說你一天能讀完一本書的時候,我心里其實都不是特別相信。”
“現在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