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麥蒂并不是一個狂熱的錫安主義者,大多數時候她都不關心自己種族的傳統、歷史和生存現狀……也許這樣歸納對她來說并不絕對公平,但她確實就只是一個希望自己的生活和事業越變越好的小姑娘而已。在長島富人區長大的麥蒂,從小被保護得很好,極少能體驗到所謂針對猶太人的歧視與壓迫,無法感同身受的她,自然也就排斥、懼怕甚至厭惡以民族情懷為外包裝的宏大敘事和激昂腔調,并且竭盡所能地希望自己能夠以絕對中立的態度置身事外。
這樣做,對她本人,和她的職業生涯,都有莫大的好處。
不過,對猶太人身份的極力淡化,并不代表她樂意聽到有人拿一些在她看來莫須有的陰謀論去指責她的種族,她的血脈。畢竟,不管怎么說,這里是美國,一談到種族沖突的話題,每個人都會變得異常敏感且充滿防御性。更何況,直到現在為止,在各大社交媒體平臺的評論區里,仍然存在著大量針對麥迪遜-比爾猶太人身份的嘲諷、攻擊和侮辱。
“她說,在過去的二十年里,吉米-約文基本上成為了在音樂行業工作的……猶太人眼中的頭號公敵。”
“這也太荒謬了。”
“是啊,歐洲人確實對事物有不同的看法……”沒有正面回應麥迪遜憤懣不平的質疑,趙宥真用平靜的語調繼續敘述了下去,“我們都知道吉米-約文的發家史,作為制作人,他最好的合作伙伴是約翰-列儂、布魯斯-斯普林斯汀、史蒂薇-妮克斯、帕蒂-史密斯和u2。而作為音樂企業家,他最好的合作伙伴則是一個叫泰德-菲爾德的媒體大亨。”
“憑借著其從賽車業賺到的第一桶金,泰德-菲爾德建立了interspe傳媒,并在整個八十年代推出了超過五十部電影作品,成為了當時好萊塢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八十年代中期,事業蒸蒸日上的泰德-菲爾德,又開始打起了進軍音樂產業的主意。著手建立interspe唱片部門的他,聘請了不少行業內部的資深人士,他們擁有豐富的從業經驗和強大的人脈網絡,但在泰德-菲爾德看來,這些人只是所謂的中層管理人才。他還需要一個地位超凡的大佬,一個真正的ceo,來幫助interspe唱片完成從零到一的蛻變。”
“正巧,與此同時,我們的約文先生也在籌集資金,準備創辦一家屬于他自己的唱片公司。他知道流行音樂將會繼續革新,作為制作人,他很快就會被時代所拋棄。年輕的樂隊和音樂人,只會選擇更具前瞻性的新生代制作人,而不是一個躺在遺產上睡覺的舊日傳奇。他必須得躋身管理層,朝資本方向邁進,才不至于在新的浪潮里被淘汰。”
“他向他認識的每一位有權勢的人尋求幫助,包括u2的經紀人保羅-麥金尼斯,而保羅正好認識在為interspe唱片尋找掌舵人的泰德……通過保羅的引薦,泰德與吉米見了面,對彼此都十分欣賞。于是,幾個月后,吉米-約文簽下了一份由大衛-格芬幫他談妥的協議……”
“等等。”
麥迪遜-比爾皺皺眉頭,將右手舉到半空。
“你剛剛說……大衛-格芬?”
“是的。”
“是他幫約文談的interspe的協議?”
“大衛-格芬的廠牌格芬唱片簽了約翰-列儂的個人約,他生前的最后一張專輯《doublefantasy》就是在那里發的,而吉米-約文也是這張專輯的制作人之一……他們很早之前就認識了。事實上,約文想要自己成立唱片公司,就是受了格芬的影響。他倆都是制作人,而早早創業的格芬比他賺的要多得多。1990年,格芬就把他的唱片公司賣給了mca,換取了價值5.5億美元的mca股份。”
“我想問的是……大衛-格芬,他不也是猶太人嗎?”
“是的,他是猶太人。”
“那么,當他的導師本人就是猶太人時,這怎么能算是一場約文和所謂‘猶太資本家’之間的戰爭呢?”
“這就是為什么我會說,我并不同意那位主辦方女士的全部觀點。”趙宥真朝麥迪遜露出一個充滿撫慰意味的笑容,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格芬樂意幫助同樣身為唱片制作人的吉米-約文,在他主導的談判之后,泰德-菲爾德和吉米-約文達成了協議,并在1990年,也就是大衛-格芬把格芬唱片賣給mca,把全部精力傾注給夢工廠的同一年,與大西洋唱片公司合資成立了interspe唱……伱怎么一直在笑,易?我有哪里說的不對嗎?”
“沒有。”韓易搖搖頭,輕笑著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歷史確實是一直在重復上演的,以一種令人難以預料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