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徽攏著鴉青色大氅,長發束冠,瞳仁烏黑,立在蕭蕭寒風中,像一尊端莊冷寂的玉像。哪怕是這么突兀、這么不體面的會面,他也沒有露出任何失儀之態,頗有世家宰執的大氣沉穩,但趙沉茜和他視線相接,分明在那雙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慍怒。
他肩膀處顏色稍深,顯然已在垂拱殿外等了許久,當然不會錯過這段時間蕭驚鴻和趙沉茜單獨待在殿內,現在又一起出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很難不讓人聯想。
趙沉茜有些尷尬,但不多,畢竟她問心無愧,而謝徽也沒有立場要求她什么。既然謝徽端著宰相的架子,趙沉茜也面無表情,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謝相這么早就來了,怎么不派人通傳”
謝徽只看著趙沉茜,完全視旁邊的蕭驚鴻如無物,道“殿下在垂拱殿理政,我怕打擾殿下,就沒讓宮人通傳。”
蕭驚鴻挑了挑眉峰,意識到謝徽這話在嗆他。他有恃無恐笑了,絲毫不覺得羞愧。
兩人都心知肚明,趙沉茜不可能在垂拱殿和臣子做什么,但她看折子時,他可以站在她身邊,而她也沒有趕他出來。這樣獨一份的偏愛,謝徽有嗎
不過是殿下推行新政,需要文官的助力,這才和謝徽聯姻。謝徽除了駙馬的名分,還有什么,也配和他爭
趙沉茜聽懂了謝徽隱隱的指責。謝徽作為政治盟友,尚算合格,目前她還不想和他撕破臉,他在前朝替她和文官轉圜,她也應當維護他駙馬的顏面,這次是她做得不對,不該讓蕭驚鴻下他的面子雖然,只是因為她忘了。
趙沉茜實在很冤,但事實如此,她沒有替自己辯解,道“怪我,看折子入了神,耽誤了時間。但我還要回坤寧宮取東西,不如你先回”
趙沉茜話還沒說完,謝徽和蕭驚鴻幾乎異口同聲說“我陪你去。”
兩人男人都微不可見皺了皺眉。蕭驚鴻自恃在趙沉茜面前不同,搶白道“謝相乃肱骨重臣,不方便進后宮,還是我陪殿下去吧。”
謝徽臉上沒什么表情,眼角極淡地睇了蕭驚鴻一眼,沉聲道“現下已下衙,我不再是吏部侍郎,而是殿下的駙馬。陪夫人回宮取東西,有何不可。”
蕭驚鴻被“夫人”兩字刺痛,臉色驟變。趙沉茜可不想讓他們在宮里吵起來,平白給別人看笑話。她冷冷開口,打斷這場無謂的爭鋒“風有些大,若你們著急說話,不如你們慢慢談,我先走一步”
蕭驚鴻硬生生將氣忍下,緊繃著別開臉,謝徽亦垂下眸子,瞳仁烏黑,臉色雪白。
已經有宮人朝這個方向看來,趙沉茜嫌棄丟人,也不管他們三人走在一起多么怪異,轉身朝坤寧宮走去。蕭驚鴻在趙沉茜看不到的地方瞪了謝徽一眼,快步追到趙沉茜身邊,亦步亦趨跟著,無聲向侵入者宣示領地。謝徽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從另一邊不疾不徐追上,像是無意般停在和趙沉茜并肩的位置。
趙沉茜并沒有注意那兩個男人明里暗里的針對,或許她注意到了,但不在意。大燕朝宮廷不大,沒一會就走到坤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