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件事后,許多曾經蕭驚鴻覺得奇怪,但又沒放在心上的違和之處迎刃而解。
趙沉茜指定前鎮國將軍府當自己的府邸,卻在很多地方上了鎖,并不讓人修繕,原來不是她想搏節儉的美名,而是保留那個人的痕跡。
她掌權后,前朝后宮關鍵位置上的人手幾乎換了個遍,但殿前司指揮使卻啟用諸奕,一個和趙沉茜毫無關系的人。后來蕭驚鴻進入殿前司,所有人都覺得諸奕是給蕭驚鴻做跳板,趙沉茜很快就會尋個由頭將諸奕下放,提拔蕭驚鴻為指揮使,連蕭驚鴻自己也這么認為。但他等啊等,一直等到現在,依然只是殿前司虞侯,諸奕的指揮使之位毫無變動的跡象。
蕭驚鴻原以為她故意將他安排在副職,磨礪他的心性。現在他明白了,他永遠不會有取代諸奕的一天,因為諸奕是容沖的大哥容澤的老部下。
她連容沖送給她的風鈴都視若珍寶,蕭驚鴻一個仿制品,怎么敢奢望容家的東西
蕭驚鴻臉色鐵青,再回想往日趙沉茜對他的寬容、耐心,那些他引以為豪,不斷試圖從蛛絲馬跡中尋找趙沉茜在意他的“證據”,只覺得無比膈應。
他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丑角。謝徽,宋知秋,還有坤寧宮的內侍,公主府的婢女,所有人都知道內情,唯獨他自己不知道。他們看著他沾沾自喜、恃寵而驕時,心里不知道怎么笑話他呢。
蕭驚鴻只覺得體內有一股氣橫沖直撞,憋得他簡直要發瘋,他牙幾乎咬碎,忽然一拳砸到旁邊的墻壁上。煉妖獄由銅墻鐵壁打造,當然不會被拳頭砸壞,唯有蕭驚鴻的關節被砸得血肉模糊,粘稠的血順著他指縫滴滴答答往下流。
小吏嚇了一跳,看著他欲言又止“蕭虞侯,您怎么了您手上的傷看起來很嚴重,卑職叫郎中來給您包扎”
“不用了。”蕭驚鴻收回手,近乎木然地看著自己的傷口。痛嗎當然是痛的,但這一刻,唯有痛能證明他的存在。他是蕭驚鴻,不是容沖的替身。
蕭驚鴻瞥到桌面上滿滿當當和那個人有關的卷宗,只覺得煉妖獄的空氣都充斥著那個人的存在感。蕭驚鴻連一刻都待不住了,他隨便在衣擺上擦了擦血跡,一言不發往外走。
小吏不知道蕭驚鴻今日吃錯了什么要,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他忙綴在后面,試著問“蕭虞侯,那只狐妖,您還審嗎”
蕭驚鴻冷冷嗤了聲,殿下什么都有安排,何須他白費心思呢蕭驚鴻頭也不回,冷冰冰道“隨便你們,別讓她死了就行。”
不見天日的煉妖獄外,一輪明月正懸在天幕中央,有人在上元燈會流連忘返,有人惴惴不安祈禱丈夫能逢兇化吉,有人化妝成普通百姓,混在人潮中離開汴京,有人面對著血緣至親,明明近在咫尺,卻又無話可說。
謝徽剛打發走姨母、表妹。今夜太學發生騷亂,小康氏聽到薛月霏差點被狐妖擄走,哭得天崩地裂。小康氏一哭,薛月霏、謝康氏都跟著哭,謝徽不得不一遍遍保證他一定保護好薛月霏,再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才終于讓小康氏消停,帶著薛月霏回去了。
謝徽今日處理了一天政事,晚上還要安撫女眷,實在心力交瘁,他送母女倆出門時,只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