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沉茜陣仗搞得這么大,大理寺卿裝不知道說不過去,沒一會,本該放假的大理寺卿穿著官服來了。他看到趙沉茜,一板一眼行禮,做足了禮數“下官參見殿下。”
趙沉茜抬手,說“死者為大,韓大人還躺在這里,無需講究君臣之別。”
大理寺卿摸不清趙沉茜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謹慎稱是“遵命。殿下仁義,下官慚愧。”
趙沉茜雙手交握腹前,長袖自然下垂,華麗又靜美,她面容含悲,一副平易近人、體恤臣子的樣子,道“大理寺卿不必多禮。我本是想讓韓大人配合調查,誰知他竟想不開,突然就去了,何至于此你和韓大人是同鄉,又在同年考中進士,交情匪淺,你先來給他上炷香吧。”
大理寺卿不動聲色,接過侍從遞上來的香,畢恭畢敬拜了三下,插在香爐中,這才開口“昨日大理寺放假,下官回家侍奉老母,今早才得知,昨晚韓守述突然被押到寺獄,早上莫名其妙被發現死了。這種事發生在大理寺,實在是下官失職,殿下,只是不知,韓守述到底犯了什么罪”
上元節朝廷放假七日,這七天內權力機構不運行,但并不代表掌握權力的那群人不做事。趙沉茜趕在上元節假開始后對韓守述發難,就是想打這個時間差,趁大理寺、刑部不能名正言順插手韓守述案,盡快將韓守述的事件定性。
沒想到韓守述突然死在獄里,完全打亂了趙沉茜的安排。人死前定罪和死后定罪完全是兩碼事,這樣一來,如果趙沉茜繼續給韓守述扣帽子,有屈打成招、暗殺韓守述的嫌疑。
情況雖然糟糕,但不是不能補救,有些時候,妖怪比人更加誠實。
趙沉茜嘆了口氣,輕輕撫上脖頸上的紗布,說“說來話長,昨夜我去謝家看望翁公,應翁公的話,出門陪姑嫂們在街上觀燈。我們正看得好好的,誰想太學里突然沖出來一只狐妖,到處傷人,差點引發百姓踩踏,我不慎被狐妖挾持走,從高樓上推下來,幸虧列祖列宗保佑,我今日才能站在這里和大人說話,要不然,我只能去找先皇為我主持公道了。”
昨夜狐妖作亂的事鬧那么大,大理寺卿早有耳聞,但聽下人稟報和聽當事人講述,顯然是兩種感覺。大理寺卿忙行禮,詢問道“竟然有如此兇險的事,不知殿下可傷著了”
“還好。”趙沉茜對著大理寺卿莞爾一笑,說,“不過是區區脖頸被劃了幾道,差點割斷血管,從高樓上被推下來,差點摔死,除此之外,沒什么大礙。”
大理寺卿早就注意到了,趙沉茜脖子上圍著紗布,里面洇出紅色的不明痕跡。大理寺卿記得昨夜下人明明說趙沉茜沒什么事,抓住狐妖后她還在街上和人說了好一會話,今天更是一大清早出現在寺獄,精力比他都好。看她眸光湛湛的模樣,怎么都不像差點被割斷血管。
然而趙沉茜是公主,她都搬出了先皇,大理寺卿還能讓趙沉茜把紗布解開,讓他們來檢查傷口嗎大理寺卿只能作勢抹了抹眼淚,沉痛道“臣身為大理寺卿,沒治理好汴京,竟然讓殿下受了這么重的傷,實在罪該萬死。臣無顏再留在朝堂,向殿下請辭”
趙沉茜默默看著他,裝,再裝。他們兩人彼此都知道對方在胡說八道,但又不得不配合對方把戲演下去,趙沉茜扶住胸口,突然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隨著她的動作,紗布上的血跡擴大,像是傷口崩裂,她卻不顧自己傷勢,艱難對大理寺卿說道“寺卿切不可這么說,你是國之棟梁,父皇臨終前特意囑咐我要善待爾等老臣,若是你辭官,外人不解大人的苦心,反而要說我容不下老臣,豈不是讓父皇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