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詹一愣,終于明白他適才問的那話是何意,額頭生了冷汗,也不敢得罪,如實地道“是,是有”
晏長陵問“依律,三娘子,該如此罰”
“輕,輕則二十大板”重則他不能說。
“那便先打。”察覺到掌心里的手松了一些,晏長陵另一只手也穿了過來,從她拳頭里掏出刀柄,握在手中,退后兩步,正欲遞還給衙差,又想起了什么,頓了頓,縮了回去,再問王詹,“三娘子這大半夜擊鼓鳴冤,驚擾了一堆人,按律是不是也該先打,大人升堂前,打了嗎。”
王詹這回完全明白了,意思是人今夜即便不死,也得脫層皮,“還,還未”
晏長陵一笑,“這就是王大人的不公了,既在衙門里都討不到公正,也怪不得咱們要自己動手解決。”
手中的那把刀,不打算還了,徹底收了回去,立在白明霽身側,微揚起來的嘴角伴著張揚,不是威脅又無不似威脅,“王大人說,是不是。”
“是,可是”兩樁罪名疊加起來,五六十個板子,人還是得死啊。
“二十個吧。”晏長陵替他做了決定,與白明霽并肩,看向跟前已被嚇得花容失色的三姑娘,面露同情,頭一歪手肘碰了一下身旁的人,緩聲道“先這樣,說到底也是咱們當姐姐姐夫的沒有教導好。”
白明霽沒吭聲,但從面色能瞧出來,已從那陣絕望中走了出來,恢復了些許理智。
一條命和二十個板子相比,孰輕孰重,王詹豈能不知,今夜從攤上這樁事,他就知道自己不能獨善其身。
這已是最好的收場,王詹硬著頭皮喚人來。
白楚也終于緩過了神,見姨娘的死還未討到公道,自己竟要先挨打,二十個板子下去,她顏面何存,大驚失色,“你們敢白明霽,你真要只手遮天了嗎,我要見父親”
王詹喟嘆一聲,好歹是命保住了,就自求多福吧,別再鬧了,趕緊給身旁的衙差示意,堵住她嘴,抱歉地道“三娘子得罪了,三娘子也該知道,鳴冤鼓一敲,原本三十個板子少不了的”
人拖下去,總算安靜了。
二十個板子,衙差雖說不敢要她的命,但也沒敢馬虎,悶沉的聲音傳來,聽得出來,結結實實地落在了人身上。
只是人打了,這樁案子便算是立了案,徹底無法抹去,王詹為難地看向二人,白明霽也沒讓他為難,主動問道“牢房在哪兒。”
衙門里的牢房種類可就多了,因要隨時準備迎接世家里的紈绔子弟,過來暫住一段日子,好的房間比外面的尋常住宅還要好。
王詹把人帶到了一間屋子前,門一推開,里面桌椅板凳,櫥柜木床應有盡有,連幔帳都掛上了
白明霽看了一眼,并沒進去,折回外面,擇了一間干凈的普通牢房,進去后,席地坐在了干草堆上。
見晏長陵也跟了進來,提醒他道“世子回吧。”今夜將他牽扯自此,已經有些過意不去了。
晏長陵沒應,也沒走,走到她身旁的干草堆前,一掀袍擺,陪她一并坐了下來。
感受到落在他臉側的那道目光停留得有些久,晏長陵轉頭對上她滿臉的疑惑,也覺得疑惑,“你是讓我把自己的夫人扔在牢里,自己回去那我還是不是人了”
這不是正常嗎
白明霽沒覺得有何奇怪。
他與她只是一場形式上的婚姻,并無感情,按理說,今夜他完全沒必要陪自己走這一趟。
若是她,她不會來。
門外王詹象征地在門上掛了鎖,弓腰同兩人道“世子和少奶奶有什么需要,隨時喚一聲衙差。”
晏長陵不客氣地一揚手,“多謝王大人。”
王詹哪里敢受,連連彎腰,回頭吩咐兩個衙差守在外面,房門上又留了兩盞油燈,燈火的光芒蔓延進房內,灑在兩人腳前,光圈輕輕搖動,恍惚得如同一場夢。
不就是一場夢嗎。
晏長陵背往墻上輕輕一靠,胳膊枕著后腦勺,突然問道“你也是”
他沒問完,但白明霽知道他問的是什么,到了這時候,也沒什么不能承認的,點頭,“嗯。”
折騰了一夜,從最初的震驚到憤怒,再到絕望崩潰,如今兩人終于安靜了下來,也能冷靜地面對彼此了。
前世一對從未見過面的夫妻,倒是因為有了這么一個共同點,突然有了一種很奇妙的牽絆。
晏長陵問道“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