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橋市收容站是民政與公安組辦的縣級單位,額外設了譴送站派出所。
江見許從外面回來一頭汗,他解開領口扣子,將帽子摘下扔到旁邊,喝了口水坐下來,整個后背仰靠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氣。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將人穩住,我們馬上過去。”張和平放下電話,見小江累癱的樣子,估計今天又沒少跑腿。
說起這位小江同志,是去年才調進所里的新人,二十五歲,人不但長得干凈、清爽,行事也利落。優越的高鼻梁,五官俊朗,個子還高。
不是那種瘦竹竿,小江身上肌肉勻稱,穿上制服身挺如松,修勻如竹,很有公安門面和氣質。工作、待遇、長相、身高哪一點都挑不出毛病來。
剛進所那段時間,不少人暗戳戳地想要給他介紹對象,什么家里頭七大姑表侄女,八大姨外甥女,有一個算一個都相中了小江,可人家聽了只笑笑,一個也沒看上。
時間久了才知道小江同志大有來頭,雖是新人,但站里上到鄭站長下到辦事員,都對他客客氣氣。
人家可不是普通的小年輕,據說是省里來的公子哥兒,父母都在省城任職。
所里人精多,慢慢的想給他介紹對象的人少了,大家心里清楚這小伙子是塊好餅,但這餅不好啃,縣里條件一般的女同志根本配不上人家。
畢竟這小江,現在還是小江,以后,那可就說不準了。
張和平招呼他“走了,招待所那邊有個沒介紹信的同志,我們去看看。”
饑荒三年百姓日子不好過,時常有外地人跑在縣城四處亂竄。所謂盲流,就是一些逃荒、避難無處謀生的人,大多數從農村跑到城市來,一沒有工作,二沒有住處,這樣的人統稱為盲流。
盲流多了影響城市人民生活,上面下達文件,勒令要求當地政府對城市人口進行嚴格審查控制,以民政部門為主,將所有從農村遷徙到城市、無穩定職業與常住居所的人收容起來,一并遣送原籍。
派出所負責對這些收容對象進行審查鑒別。
這幾天抓人,所里人腿都要跑斷了。
江見許剛休息一會,屁股還沒坐熱呢,無奈嘆氣“生產隊的驢都沒有這么累的。”
起身拿起帽子戴在頭上。
車站離招待所有點遠,兩人騎自行車到門口的時候,太陽就要落山了。
張和平停車時問“小江啊,你手里還有肉票嗎”
“有吧。”
“就知道你有剩,我家小子天天吵著要肉吃,肉票你借我用用,下個月還你。”
江見許放好自行車,眼神瞥了老張一眼不動聲色道“都是自己人,說什么借不借的,明天拿給你。”
老張很高興,這年頭糧食緊缺,哪怕他們這樣的公職人員有工資有票,想吃頓肉也挺難的,張和平一家四口,每個月加起來也只有一張八兩的肉票,就這樣也算條件不錯了。
畢竟現在連守著地吃飯的農民老哥都在餓肚子,地主家也沒余糧,當然,地主階級早已被打倒。
也只有小江這樣單身小青年,無家無口一個人住宿舍,平時家里給,自己掙才能有肉票剩下,畢竟人家那種家庭,不缺吃的。
招待所工作人員小王見到所里來人了,小跑迎了出去,一臉喜氣洋洋的樣子。
“王同志,什么情況”張和平問。在外面說說笑笑的兩個人,一進招待所,臉色立馬嚴肅。
小王挺激動,低聲跟他們說“是個姑娘,過來時沒介紹信,我給留下了,人長得賊拉漂亮,跟那電影里的人似的,就安置在接待室那邊,公安同志,這么漂亮的姑娘,送去采石場也太可惜了”
江見許看了張公安一眼,唇角揚起弧度笑了,他整了下帽檐,手搭他肩膀上低聲道“小王,我跟你說,你還小,一共見過幾個姑娘啊今兒給你長個記性,聽過一句話沒
馬好不在叫,人美不在貌,尤其男同志,以貌取人是要在女人身上吃虧的。”然后拍了拍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