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曹瞧著東西被收下,他也沒被連帶著一同轟出來,心里頭疑惑也慶幸。
可再加上這兩顆不小的金錁子,他便只覺得燙手。
方才蕭娘子的模樣,怎么瞧著也與歡喜沒什么關系,突然賞賜這許多,他握在手里,當真與握著個燙手山芋沒什么區別。
漆陶回去,問那些東西怎么處置,蕭芫余光掃了眼,實是提不起什么興致,隨意道“書放到書房,其它的你瞧著辦吧。”
言曹沒走多久,又有侍女來稟,道是慈寧宮的胡媼求見,后頭還跟著個面生的宮女。
一聽慈寧宮,蕭芫立刻起身,讓將人請到側面花廳。
花廳是頤華殿內專用招待客人的地方,胡媼是太后身邊的舊人,雖不如宣諳姑姑貼身伺候,可會得一身的好功夫,難得見她親自來頤華殿。
又是賜座又是奉茶,禮數周全了,蕭芫迫不及待問是為何事。
她正打算過會兒去尋姑母呢。
胡媼身形干練,面上不茍言笑,可面對蕭芫,還是盡力做出柔和的模樣。
只經年的性子難以更改,開口仍是硬邦邦的,“太后吩咐老奴,挑個身手利落的送到娘子身邊,以后某些事,便不用娘子親自去做了。”
蕭芫點頭,表面若無其事應了兩句,可胡媼話中意味,卻讓她心中久久撼然。
推人落水自是她不對,剛及笄的她最是氣盛的時候,不但事事爭先,而且一有不順心,便要千倍百倍地報復回去。
可姑母面對這樣的她,卻從未想過打壓,只要不是她明知故犯,便從來都是溫柔教導。
甚至這一回,明了原由后,人前處罰,人后就送來會武之人,還留下這般明晃晃偏愛的話語。
暖流滿滿充斥著胸膛,讓蕭芫鼻酸。
姑母這般縱容寵愛,她又如何能不張揚肆意呢
胡媼拍了兩下手,花廳外轉進來一人,蕭芫抬頭,看清來人身形面孔,一下愣住。
竟是丹屏。
她分明記得,丹屏是后來她一次宴會上醉酒,不留神險些失足,姑母教訓她后派到她身邊的。
甚至因此給她定下了不許飲酒的規矩。
怎么是這個時候被胡媼帶來呢
底下丹屏規規矩矩行了大禮,歡快的聲音暴露了她活潑的性子,“奴婢丹屏見過蕭娘子,娘子玉體金安。”
胡媼問蕭芫是否滿意,她忙不迭點了頭。
自是滿意的,前世最后幾年的時光里,只有丹屏一直陪著她。
送走胡媼,丹屏一下露了本性,嘰嘰喳喳地說著自己的來歷,最后依著蕭芫吩咐跟在漆陶身邊,一口一個甜甜的“漆陶阿姊”喚個不停。
瞧得蕭芫不由露出了笑容。
一直到坐在梳妝臺前由宮女上妝時,蕭芫才想明白。
自她重生回到現在,便從一開始就什么都不同了。
前世她推二公主李沛柔落水后,因著太過在意李沛柔所說的話,也被刺痛得太深,反而豎起了滿身的尖刺,扎傷自己,也扎傷周圍的人。
她倔強地不說到底是因何推人落水,也不許漆陶與那些侍女透露,只說就是看不慣二公主。
更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悔改之意,甚至言語頂撞,姑母大怒罰她,李晁勸她不成,被她氣得要請祖宗家法,可就算被那樣罰了,她還是口口聲聲說自己無錯。
鬧得那般狼藉,人仰馬翻,她卻還鮮血淋漓地捂著瞞著,天真地覺得只要她不說,不認,那段在心底腐爛生瘡的過往就能不存在般。
現在的她回想起來,覺得心酸又可憐。
前世風頭無兩的背后,是她那顆隱藏著濃濃自卑的,過剩的自尊心。
真正活過一世,經歷了更深重的痛楚,再回想,才知道那些其實根本沒那么重要。
更不必為此自苦,不必因此用驕傲包裹自己,去爭那許多瑣碎小事。
再沒有什么能比姑母的康健更重要了,姑母才是真正對她好,才是她在這世上最最在意之人。
今生,她不會再重蹈覆轍,為姑母,也為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