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沈槐序分明剎那煞白了臉。
她抬眼便要哭,“我、我只學了抓藥”
“”
沈槐序似入了混沌,他瞧見了一身紅袍,行走宮闈的自己。
天青如潑墨,淅瀝著雨,漢白玉階難行,他手執一紙油傘穿過甬長的宮道,倏而回首,瞧向來處,眸光淡色,似是與那青鳥,也像是在看那宮檐飛獸,半晌,他道“回去吧。”
沈槐序醒來,已近傍晚。
屋里光線本就不足,此時早已暗了,只朦朧瞧見案邊有人影輪廓。
“江小魚”沈槐序啞聲喚。
姑娘回頭,上下打量他一眼,“醒了,阿妤去給你煎藥了,等著吧。”
沈槐序瞇眼適應了片刻屋里昏暗,認出了她。
“許清荷。”
“嗯,”許清荷應著,給他倒了杯水遞了過去,“斯人已逝,生者合該好好存活,蘭茵姨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愿瞧見你這般作踐自個兒。”
“多謝。”沈槐序伸手欲接。
許清荷卻是動作一頓,靠近了些,“你可能坐起身阿妤說你手疼不可碰,你稍起來些,我喂你。”
她這般說,沈槐序方覺,自己的手抬了起來。先前那沉重不可挪的感覺散了些,只也木然的緊。
“無妨,我自己來吧,”沈槐序手撐著床榻靠坐起來,伸手接過那杯水,“替我將燭火點著吧。”
“哪里有那金貴東西,不都是點油燈”許清荷狐疑道。
沈槐序捏著杯子一怔,自嘲的笑笑,“睡夢中夢見用著蠟燭了。”
買一根蠟燭的銀錢,都能買二兩肥肉了,尋常人家哪里會浪費這銀子,都是點著油燈,饒是如此,夜里也都早早便歇了。
許清荷掏出火折子吹著,將油燈點了,火光跳起來,霧蒙蒙的不甚亮堂。
她轉身,與沈槐序道“你歇著吧,我去與阿妤說一聲,順道將飯菜給你端來。”
沈槐序應了一聲,順著她打開的門縫瞧去,外面余霞成綺,遠不如屋里黑透。
片刻,外面響起一疊腳步聲,來人是跑著的。
門被推開,姜芷妤冒冒失失的跑了進來,像只小狗一般蹲在他床前,問他“你可還疼”
沈槐序不及答,便聽她委屈又難過的小聲道“我喂你吃飯便是了。”
一瞬間,沈槐序心口的地方仿若塌陷了。
母親常說,有舍亦有得。
沈槐序前生得了想要的,亦舍了許多。
他身負罵名,萬人唾棄,皆未悔過。可死后一縷魂魄,瞧見那單薄的姑娘簪白花,來替他斂尸時,卻有了幾分悔意。
沈槐序笑了聲,“哪敢使喚您”
他說著伸手拉她,“起來坐著,這般姿態,倒像是要將我送走。”
姜芷妤噘著嘴巴不高興的瞪他,“凈說些不吉利的話,合該將我煎好的藥端去喂狗,又何必為你勞心費神。”
沈槐序嘴角噙著些笑,“狗做錯了什么,要喝那般苦的東西”
似是哄她,他又悠悠補了句,“喂狗不如喂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