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有別的約了。”靳西岳按亮手機看眼自己叫的車到哪里了,開誠布公地把話說清楚,“我是真的心安理得地收下,不會給你機會。你如果打算撿我一次校園卡就賴上我,那你把卡拿回去吧,我回學校掛失補辦。”
在應姜看來,他這屬于自尊心強,什么事都算的清清楚楚,像極了集體活動后aa時把小數點后兩位都老老實實轉給你的朋友,不占別人便宜自己也不能吃虧,這類人面對利益相關時,寧愿不要也做不到拉下臉爭取,哪怕只是說句軟話,也不愿意做。不知道他的成長環境是太優越,還是太殘忍,他的心早已傷痕累累了,用自己或極端或消極的生存方式,死死掙扎著找一個出路。應姜只覺他此刻眼底那株桃花敗了,只剩了一根枯枝,還是凜冬時節的枯枝,水分被蒸干,韌性早不在,輕易就能折斷,啪一聲,讓人心跟著揪起來。
滴滴專車已經到了乘客設置的上車點,靳西岳朝路邊望了眼,發現目標車輛。他揣起手機,遞給應姜一個“你真要圖我點什么嗎干嘛想不開”的眼神“我這人沒什么值得圖的,姐姐和我扯上關系是路走窄了。”
應姜身后酒館的拱形木門吱悠從里面被人拉開,但半天沒人出來。靳西岳站在應姜對面,細窄的光斑從他臉上劃過,他朝深褐色木門上故意做舊的銀色七芒星圖案看了眼,說“我叫的車到了,同祝你春宵愉快。”
應姜聽見應愿的聲音從酒館內傳出來,咋咋呼呼的,跟朋友說著話,但應姜沒回頭,盯著靳西岳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明明是很青澀明朗陽光的弟弟,有橫沖直撞的銳氣,可遇到事時,本該沖出去做點什么的時候,他的反應卻是沉默、觀察、然后放棄,寧愿被誤會是個爛人,也不行動。
應姜覺得他身上這種遲鈍感十分違和,像是被一道枷鎖捆綁著,那讓人試圖珍藏的春和景明,被一層厚重的心事壓得喘不過來氣。
這就是象牙塔庇護下的叛逆嗎她怎么不記得這個年紀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這副樣子。
“小姨我們走吧”應愿甩著勉強裝下手機和充電寶的雙肩包出來,蹦到應姜身邊,扯著背包肩帶朝周圍張望,“誒我剛才明明看到靳西岳在這啊。”
應姜用手機叫了車,打車軟件顯示接單的車尚在洪武路上,開過來還要幾分鐘。她問“你認識他”
“認識啊,南大應該沒人不認識他吧,風云人物。”應愿高揚的語調中頗有種與有榮焉的振奮。
風云人物這種詞,學生說熱血又純粹,一旦進了社會,這類描述勢必多出些攪弄時局的厚重感,還得是放在歷史大背景中的杰出之士,才配用這個形容。
應姜笑笑,沒過多評價“怎么沒聽你提過”
兩人坐到車里,應愿說“他太高冷了,不對也不是高冷,就是跟普通大學生的距離感很強,嗯這種距離感不代表不合群,就好像有個當紅大明星是我的校友一樣,類似這種耀眼的距離感。我跟他不是一個學院的,只是聽說哈,他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家世清白,人際關系簡單,為人處世沒有攻擊性,給人的感覺很好騙,但又沒人敢騙。該怎么形容呢,就是他身上那種帶著一絲倔強的天真和干凈,會讓站在他身邊的人不自主地自殘形愧,我室友對他有句形容,是說你看到他就會明白為什么有人會無法抗拒甜妹的那種心態。”
應愿用手遮著嘴,也不知道在防著誰偷聽,笑著透漏“他有個外號,叫小甜豆。”
小甜豆。
應愿這描述讓應姜覺得靳西岳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陽光和憂郁,闊綽和貧困,外放和內斂,從不同人口中以及自己看到的和別人看到的靳西岳是截然相反的。
真是個奇怪的人。
應愿話鋒一轉,語氣黯淡些“可能是畢業季吧,大家不約而同的迷茫,最近幾次在學校里看到他,都感覺他心事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