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種情況，任誰都看得出來黃忠已經徹底沒希望了。
遠處看著這一幕的幸存者們，無不暗自紅了眼眶，悲傷的氣氛一度籠罩在了所有人的心頭，猶如千鈞重石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不過，
黃忠似乎也并不在意，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呵呵，蠢丫頭。你這人啊，性子隨我老頭子，只會口頭嘴硬，明明出身名門貴胄世家，市井氣卻總是那么重。就這一點，你就比不上我家姑娘了。”
可話又說回來，真就差那么遠嗎？倒也不盡然，
所以老頭繼續說道：“但奈何老頭子我就喜愛你這個乖張潑辣的性子，因為實在是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
這一下，仿佛被剝下了故作堅強的偽裝，孫尚香終于不再嘴硬了，伴隨著情緒的崩潰，她宛若一個無助的孩子哭得梨花帶雨。
“我，我并不值得你為我犧牲啊！我總是罵你，也不給你留面子，還總是跟你作對...”
“值得啊。”黃忠一改往昔嚴肅刻板的形象，此時此刻，他就像是一位溫和慈祥的老者，用著一種溺愛的眼神予以后輩最溫柔的安撫：“以后的世界，可以沒有一個頑固迂腐的糟老頭子，但不能沒有一個活潑開朗的千金大小姐，新時代的帆船，沒有我們這些舊時代老人的位置，因為那是屬于...你們的世界，將來的路還很長，你們還可以走得更遠。而老兵，是可以被埋葬在新時代來臨前的倒計時中的......”
漸漸地，黃忠的呼吸開始越來越虛弱，說話的時候也越來越吃力。
就好似那風中的殘燭，搖搖欲熄......
“不要哭了，孩子。其實兩年前我就已經死了，然而我卻十分幸運，因為還能碰見你，是你讓我感覺到了自己還活著，也讓老頭子我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仰望著孫尚香那哭得人見猶憐的臉，他那僅剩的右眼中，也罕見地露出了幾分的不舍。
“其實我知道，你這丫頭只是見不慣老頭我一副要死不活的頹廢模樣，所以才總是極盡刁鉆之能事屢屢激怒于我，這手段，實在拙劣得很，算不得高明啊...”
一念即此，他不禁憐惜地伸手，努力揉了揉她的腦袋：“你這孩子，心地其實很不錯，就是...，就是總聽不進去...老頭我的勸導，那就只聽這一次可以嗎？一個女孩子，就該溫柔賢惠一些才是，不能老是這樣大大咧咧的，這實在是...有失體統。知道...了嗎？”
孫尚香淚流不止，絕望地點了點頭。
而仿佛心愿徹底了結的老頭，也終于在這一刻舒了最后一口氣，“這2年來，我一直再沒敢跟你說過，其實你當時唱的那首歌很好聽，最后，你能為我這個糟老頭子再唱一遍嗎？我想......聽聽。”
孫尚香怔了一下，雙眼通紅的她深深抿了抿紅潤的唇瓣，最終用力點了點頭。
她默默地輕抱著老者的殘軀，讓其輕輕地枕在自己曲跪著的腿上，爾后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方才微啟朱唇。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灑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歌詞里的愁緒感傷，隨著孫尚香的輕聲哼唱在遍地狼藉的戰場間悠悠回蕩。
似有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撥動著人們的心弦。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她的眼神中滿是落寞，長睫不時微微顫動，每一個音符從她口中唱出，都像是在宣泄著內心深處的不舍與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