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獄卒知道光渡來者不善,可是突然看到他這樣出現,也是被晃得一個失神。
下一刻,光渡身上的味道,讓獄卒很快清醒過來。
獄卒精熟各種酷刑,自然分辨得出這是皮肉燒焦的味道。
再聯想到剛剛地牢入口的巨響,獄卒心里當即“咯噔”一下,連呼不妙。
臉上卻偏偏堆出一個恭敬又客套的笑。
“光渡大人誒,光渡大人駕臨此地,這可真是稀罕事”獄卒向躲在暗處的同僚使個眼色,那獄卒同僚沒與光渡打照面,從另一條側路快速跑了。
而這個獄卒自己卻賠著笑,動作十分恭敬,“敢問光渡大人這次可是奉旨前來要提審哪個犯人光渡大人只和我們虛統領交代一聲就好,小的們肯定給大人辦得妥妥當當的,哪用得著大人屈尊降貴到這種腌臜地方來呢”
光渡神色友善,“屈尊降貴言重了,我倒是當不起這樣尊貴的說法。”
“再說這個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不是么”
獄卒不怕光渡橫眉冷對。
光渡這樣的文雅溫和,只會叫他背脊發涼。
關于這位光渡大人,朝野上下有著許多傳聞,其中的風風雨雨,他一個遠在朝廷之外的小小獄卒或許難以分辨。
但光渡大人從何處出身,又怎么成為了從這座地牢里第一個活著出去的人他們整個地牢的人,卻是不敢不知道的。
光渡禮貌詢問“你看,你是這樣讓開呢,還是想再攔一攔”
獄卒猶豫了不過片刻,就點頭哈腰,做出了退開的姿態。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只知道現在再攔,他現在就要死了,這人他攔不住,也不敢攔。
光渡攤開手掌,“最底下那間,鑰匙。”
從獄卒手里接過了那把鑰匙后,光渡熟門熟路地繼續向下走。如果旁人不故意作對,光渡不會去主動為難任何人。
光渡一路來到了地牢最深處,才停下腳步。
他從石壁上的燈臺上,拿下一根燃著的蠟燭,對跟在自己身后的侍衛張四道“我自己進去,你在外面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
張四有些猶豫,皺了下眉。
“不用跟著我。”光渡搶在他開口之前,“若皇上問起,你照實說便是,我會和陛下親自解釋,所以,一會無論外面誰來,都請你為我擋上片刻。”
光渡手中的半截蠟燭,在昏黑的空間里映亮他半邊側臉的眉目,他神色語氣皆是淡淡的,但眼光卻認真。
他這樣沉默地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很難叫人移開目光。
“張四,我可以相信你么”
張四的眼光,只在光渡臉上停留一瞬,片刻后,就移開了雙目。
在陰沉昏暗的狹窄通道里,身材高大的侍衛沉默片刻,終究是點了頭。
光渡輕輕拍了拍他抱著劍的手臂,“謝謝。”
牢房的鑰匙插入鎖孔,嚴絲合縫。
光渡打開了這扇牢門,走入了這座藏得最深的囚牢。
這一道門,分割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一走進去,潮濕發霉的氣味撲面而來。
這是最深處的地牢,這里沒有風,沒有聲音,卻有著刺骨寒意,和陳舊腐敗的血氣。
只有光渡手中的半截蠟燭,帶來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牢房的深處,有個被吊在架子上的人。
受刑的人,是個剛過十七歲的少年。
少年一身衣服骯臟,雙手指節腫脹青紫,小腿也不自然地扭曲著。
顯然他在這里有一段時間了,已經受盡酷刑。
他身上穿著辨不出原本顏色的衣服,那是干涸后發黑的血污,連著頭發都結成一縷縷的,沉腐而骯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