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面的話停住了。
石室的門推開了。
冷風灌了進來,徹底吹滅了杌凳上搖搖欲墜的燭火。
屋子里全然落入黑暗。
而外面的光,拉著一條線進來,光暗分割的相交線,隨著門打開的角度,在地面不斷移動。
光渡一直背對著他,直到這一刻,那光落在光渡腳邊,都啰耶才看清了光渡的表情。
光渡轉過身,俯視著他,臉上是一種奇異的憐憫,“讓你不要說,為什么就是不聽話呢”
都啰耶呼吸窒住。
門口那個身形干瘦的中年人,陰冷地嗤笑了一聲,吩咐門外道“都聽清楚了應理向東北方行十二里,門前八座葡萄架的院子呵,光渡大人,你這手魅惑人心的本事,果然無人能岀其左右。”
都啰耶的表情,還停留在剛剛的孤注一擲的堅決上。
可此時,他的表情定格在某種滑稽的空白,還沒能完全理解面前的突變。
光渡柔聲回應“虛統領,你浪費了五天的時間整整五日,你用盡手段都問不出來的東西,我進來不過片刻,就已然到手了。”
虛統領走近來,與光渡擦身而過。
光渡忽地一笑,“我確實是炸了你的地牢,但你說,咱們的皇上,這次會治誰的罪呢”
虛統領臉上牽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光渡大人,近來我時常回想起前事,總是有些懊悔。”
“我這個人,很少會給自己留下后悔的事,可是我每每看到你,都會后悔當年的自己不夠果斷。”虛統領聲音像飄在空中,輕飄飄的,卻蘊著悚然的寒意,“在你進這座地牢的第一天,我就該活剝下你臉上這張皮。那么后面很多事,也都不會發生了。”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光渡看上去毫無興致,甚至有點失望,“就這”
光渡嫌棄地抖了抖袖子,依然甩不掉衣袍上被都啰耶沾上的臟污,他將臟污的帕子隨手扔了,然后提步向外走去。
都啰耶終于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么。
他渾身冷得發顫,他已然明白,這一場豪賭他輸了。
他犯下了怎樣的錯誤
都啰耶滿臉絕望無助,嘶喊道“我剛才是瞎說的,我是騙你的”
只是那道高挑的背影走向牢門,始終不曾回頭。
所有人都知道,都啰耶此時的補救是多么蒼白可笑。
就連他自己,都從眾人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去死去死”都啰耶竭盡全力的咒罵,聲音無比凄厲,“光渡你這個王八蛋弟兄們會替我報仇,老大也會替我報仇他一定會殺了你”
光渡終于停了下來。
他在門邊側過頭。
囚門半開半闔,而光渡立在光暗交接的那條線上,回頭看了都啰耶一眼,“他要殺我”
光渡慢慢笑了起來。
他不是在期待一個回答。
他早已有了答案。
在這樣幽暗的地方,他笑起來的容光,讓所有看到的人都愣住,仿佛他碰到了什么令他極其開心的事。
光渡平日里總是端著那副冷若冰霜的氣度,讓人不敢接近,也不敢與他輕易言笑。
虛統領身后跟著的一個副手,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到被虛統領狠狠懟了一肘,這才低頭掩飾。
光渡聽到了讓他極為高興的話。
李元闕會殺了他
光渡連聲音都放輕,滿懷期待道“好啊,我等著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