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有很多種形態。
靜止的彩蝶,匍匐的獵豹,凍湖冰破的剎那,鉆出土面的嫩芽伸展生長。
干涸水渠被暴雨沖盈,賀蘭山西麓騰古拉沙漠之上的黃風卷沙成旋。
脆弱可以是美的,荒涼可以是美的。
那么,殘忍同樣也可以。
光渡所展現的脆弱,短暫到仿佛只是剎那錯覺。
他的眼神變了。
那種溫和的、友好的東西徹底消失了。
光渡的目光變得冰冷,攻擊性藏在厚封的冰層之下,太過奪目的外表,反而具有迷惑和隱藏的功能。
他這個樣子,反而可以讓李元闕將他傳聞中的形象,和面前這個人重新連接起來。
光渡冷淡而鎮定地開口“我不是。”
李元闕微微錯愕,隨即反應過來,光渡這是在回答他剛剛的問題。
“每當我接觸到某種特定的土石,我的皮膚就會變紅,甚至長出紅疹,若是你有能在這里再等一會,你便會知道我沒有騙你。”
這便是光渡給出的解釋了。
光渡緩緩望向旁邊鎖著的窗戶。
這也是適才李元闕短暫離開他身邊時,光渡在地面挪動的朝向。
他深褐色的雙瞳中,閃著奇特的光,“如果你走到那扇窗下,推開窗,往外看,你就會得到佐證。”
“這是你脫身的伎倆么”
李元闕感到了一點詫異,“別再說謎語了,不如你自己說清楚,外面有什么特別的”
李元闕剛剛進殿時,并沒有在外面看到任何奇怪的東西。
可是光渡再次改變了談話的方向,“那么,你相信我嗎”
看著光渡這雙眼睛,李元闕沒有輕易給出判斷。
想去相信他,那是源自直覺的判斷。
但理智回籠的時候,李元闕便清晰羅列出,自己今夜做出了多少不合常理的決定。
只是
如果耳朵聽到的、眼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又該如何去理解面前的這一切
既是冰雪,亦染污墨。
純粹潔凈,同時也惡貫滿盈。
縱使不論聲名,單單只看光渡這些年的行事手段,也很難稱他一聲“賢良之人”。
李元闕緊緊抿著唇。
他無法理解,并再次感受到那種混亂。
可是光渡仍然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李元闕眉峰緊蹙,最終只是道“我愿意相信你另有隱情。”
這個回答狡猾地回避了是與否,卻顯得很真誠。
光渡沒有窮追不舍。
這夜本來安靜,所以一點聲音,都變得很突出。
春華殿外,似乎有聲音在靠近。
他們同時看向了春華殿主殿大門的方向。
李元闕今夜獨身潛行進宮,除了光渡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會在這里。
但是光渡不一樣。
他已經在這座荒廢的宮殿滯留了太久。
光渡正常出入皇宮,入宮與離宮必然都有專司筆墨記載,突然之間這么大一個人不見了,宮中定然會有人發現他的消失,且不會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