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他來得比爆炸還要早,他看到了更多不該知道的畫面比如說,看到了李元闕護著他,讓在爆炸中全須全尾完好無損。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么今夜光渡與李元闕的交談,張四知道了多少呢
張四認得出來李元闕么
光渡不曾有一刻放松,過來的路上,他已經在腦海中過了書中方案。
他需要從張四這里試探出答案。
光渡表情無奈道“我之前從沒見過白兆豐,我每天見得到誰,難道你不是比我還清楚嗎”
張四一怔。
“我不是神仙,不會料事如神,就算腦子再好用,我也算不出來今夜宮中值夜的這么多個侍衛中,一定就是白兆豐闖進春華殿發現我。”
光渡聲音低啞,“張四,你并不是一開始就跟著我的,所以你不知道我做過的一些事。”
“我不清楚李元闕知道了多少。”光渡低下頭,輕聲呢喃,“如果全部知道,他會殺了我的,他都不會給我說話的機會。”
他的樣子,有些驚惶。
張四繃緊了腰背,“不,光渡大人,我在這里,沒有可以殺你。”
“可是你連虛隴都打不過。”光渡抬起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張四,你真的能保護我么”
張四的神色徹底僵住。
光渡目光清透,宛若幽水。
“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疑問,但今晚之事,我從來都沒有騙過我的主上。”
最后的幾個字,在他的唇間流連。
“但你無法保護我,皇帝也無法保護我。”光渡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哀,“我只能尋求自保,所以今夜我確實耍了手段,如果你要告訴陛下,我認。”
張四沉默了很久,“那為什么,是白侍衛”
光渡“你可知道,我在宮中領什么職”
對于光渡如此的提問,張四顯然愣了一下,“大人是司天監少監。”
光渡慢慢道“司天監,觀占人間道,天地五行相生相克,所以我看到他的長相就知道,白兆豐日后必然不是一般人物。”
張四硬邦邦道“既如此,光渡大人可以向陛下舉薦良才。”
“舉薦賢能,那是忠臣該干的活。”光渡輕飄飄瞟了張四一眼,“小人陰詭,蠅營狗茍,這才是我這個佞臣該做的事。”
“況且,張四你平心而論,咱們這位陛下,見我突然這樣積極做事,是會高興還是會更想沒收我現在的一切,把我重新關起來”
張四驟然沉默下來。
光渡輕聲說“你大概多少已經猜到,虛隴確實給我下過毒。”
張四猛地看了過來。
光渡坦蕩對視,神色非常平靜,“此毒只能定期吃解藥延緩,如果不能按時服用,就會痛苦難忍,直到活活疼死。”
盡管有所猜測,但第一次得到確定,張四仍是非常震驚的。
然后心頭漫上的情緒是憤懣。
張四啞聲道“陛下,不是一直很疼你么”
“這些年來,虛隴一直想將我置于死地,陛下雖然居中調停,卻從來也不曾真正制止。”
光渡自嘲道“一邊是追隨他多年的肱股之臣,一邊,不過是一個皮相漂亮、另有用處的佞臣,或者再退一步,我是他可以隨時收回一切,重新鎖進后宮的玩物。”
光渡平靜地注視著面前搖曳的燭火,“就像三年前那樣。”
無法反駁。
張四面色緊繃,光渡看到他放在身側的手,握成了緊緊的拳頭,上面青色的血管迸現。
本能在預知危險,不能再讓光渡說下去了。
如果任由光渡繼續說下去,他過去所深深信奉的一切,曾經毫不猶豫執行的一切可能都要被推翻。
就像浩瀚的城墻,崩塌倒下前,發出的最后一絲悲鳴。
可是張四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無法阻止這一場轟然山崩地裂,在今夜悄然發生。
面前于火光中坐著的人,臉色有些蒼白,今夜的經歷讓他看上去很疲憊,于是就格外柔和溫順。
那樣的令人在心生毀滅的同時心生憐惜。
他垂下來的烏發,在幽夜都散發著冷香。
燭光落入他淺灰色眸子里,像是波斯商人帶入夏國的寶石,放在陽光下旋看,能從每一個角度看到凝結的光面。
光渡那樣看著他,眼神非常安靜。
他這樣看人的時候,只會讓人覺得,他滿心滿眼,都只裝得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