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爾下意識低頭閉眼,想象著自己頸間一涼、人頭落地,沒來得及嘗到絲毫甜頭的一生就這樣草草結束。
但隨著揮砍聲音落下,痛感卻遲遲未至,倒是脖子上少了些束縛感。
塞繆爾恍惚地睜開眼,發覺那男人單膝跪在自己身旁,正幫他割開綁在手臂上的繩索。至于方才斬斷的東西,竟是拴在他頸間的鐵鏈。
“綁得真緊,”男人說,“這條鐵鏈也粗得夸張。”
轉眼間,雙手都松了綁、恢復自由。
塞繆爾遲遲沒反應過來,怔愣地取下塞嘴的異物,盯著男人看。光從背后打過來,照亮男人一小片側臉和鼻翼,其余五官輪廓晦暗不清。
男人也被他的面龐吸引,觀察了一會兒,嘟囔說“是罕見的紫眼睛啊”
塞繆爾后背一涼,暗道不妙,連忙捂住自己的左眼。
但男人已然察覺,再怎么掩飾都是徒勞。
塞繆爾不安審視著男人健碩的身軀、和那柄輕松斬首的長劍,認真考慮如果趁對方不注意起身全速奔跑,能否順利逃命。
正想著,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輕松的語氣說“別緊張,你不在我的委托名單上,我不會傷害你的,快走吧。”
塞繆爾仍然全身緊繃,雙肩微聳,用右眼警惕地盯著男人。
他從未感受過陌生人的善意,不相信對方會輕易放過自己。
男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只會讓塞繆爾害怕,于是干脆站起身,將劍上的血甩凈,插入劍鞘,拎著裝有人頭布袋大步離開。
塞繆爾又在原地發了幾秒的呆,手臂長時間反剪帶來的痛感讓他回神。他摸摸毫發無傷的自己,后知后覺對方沒有惡意。
塞繆爾踉踉蹌蹌地起身,小跑著靠近樓梯口,向上張望片刻,然后三步并作兩步地快速跑了上去。
富商和盜賊的尸體就在不遠處,光線昏暗,塞繆爾也不敢多看,更不敢冒然在宅子里亂逛,一心只想快點逃出去。
他循著滴落的血跡,趕上了男人的步伐,跟著對方走出富商的宅子。
街道昏暗開闊,晚風吹來,塞繆爾打了個寒顫,緊了緊單薄衣衫。
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可他身無分文,更沒有過夜的去處。
望著男人漸行漸遠,塞繆爾經歷一番心理斗爭,選擇繼續跟上去,試著討些吃食,至少先挨過今晚。
就這樣,塞繆爾與男人始終保持著幾米的距離,不敢聲張、躲躲藏藏。
他身量輕,幾乎不會發出腳步聲。正因女巫之子身份敏感,降低存在感、隱藏自己算是他為數不多擅長做的事之一。
不知男人是真沒意識到自己被跟蹤,還是根本不在意。他坦坦蕩蕩地大步走著,佩劍隨著步伐,時不時從斗篷下露出一截,閃著銀白色的光亮。
塞繆爾目睹男人用口哨喚來一只猛禽,將裝著富商腦袋的布袋叼走,拍打翅膀,消失在夜空中。
他理所當然地想,可能是有人想要富商的命,就像富商命令盜賊抓捕女巫一樣。
不知道富商的腦袋能值多少金幣,總該比一顆眼球貴吧
塞繆爾一路尾隨,直到男人拐進一家熱鬧的小酒館。
他沒有貿然進去,推過來個木桶,踮腳踩在上面,透過通風窗向內張望。
酒館面積雖然不大,但里面的食客卻不少,生意好得很。隔著窗戶也能感受到酒館內的溫暖,更有誘人的肉香味飄出。
塞繆爾看著男人找了個角落位置入座,將沉甸甸的一袋金幣交給老板娘,看樣子是點了不少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