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最近十分春風得意。
他本就深得嚴彌看重,執掌禁軍,保衛皇城,這可不是一般的殊榮。
加之他最近又在“剿匪”上立了頭功,羅登相當心安理得地在家“養傷”,甚至打算接下來一個月都不去上朝了。
但沒想到,剛散朝不久,嚴彌就急匆匆來找他了,還讓他盡快進宮一趟,面見陛下。
嚴彌如此急切,自然不是敬畏皇權。
等他們要到了名正言順開私庫的理由,屆時皇帝的財物和寶貝,不就都成他們的東西了
羅登覺得相國純屬多此一舉,想要小皇帝寶貝的話,直接用鑰匙開庫拿不就好了
但為了嚴彌的面子,他還是進宮了。
“陛下在御花園垂釣,”領他進去的小太監笑瞇瞇道,“定遠侯,請吧。”
羅登漫不經心點頭,順著御花園的小徑往前走,心里琢磨這小皇帝找自己干什么。
平日里這小皇帝總是一副病歪歪的樣子,三步一咳,早朝也是能不上就不上,一副活不過三十的病癆鬼樣子。
但最近倒是奇怪,聽說不僅身體恢復了不少,還經常拿著藥方叫太醫們煎藥,說是從古籍里翻來的方子;又招了一幫伶人,天天在宮里排什么“歌舞劇”。
羅登很瞧不上這個小皇帝,但也不希望他早死,不然相國光是挑繼承人就又要費一番周折。
再者,那出長恨歌也是真的精彩。
也不知那幫伶人是從哪里抄錄來的,他想,怪不得能把小皇帝迷得五迷三道的。
“陛下,您這魚鉤,怎么不掛魚餌啊”
“你不懂,這叫愿者上鉤。”
聽到前面傳來的對話聲,羅登停下腳步,抬眼望去,卻不由得愣住了。
深秋池塘邊,一道清瘦修長的身影側身背對著他,一身白袍深服,頭戴金冠,手中握著一節細竹制成的魚竿,正悠哉地立于陽光下垂釣。
平日里上早朝,羅登都只是站在嚴彌身后,遠遠望著上首的皇位。
這還是他第一次發現,這位傀儡小皇帝,其實長著一張驚艷非常的臉。
池畔楓葉火紅,如烈火,如車冠,簇擁著年輕的帝王,細碎金光灑落在他身上,煥然如天人。
酈黎轉頭望來時,唇邊還噙著淡淡的笑意,一雙清亮溫潤的眼睛直直撞在了羅登心上。
“定遠侯,您怎么了”
旁邊的小太監見他停下腳步,疑惑地回頭問道。
“沒什么。”
羅登定了定神,大步走上前行禮,“臣羅登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酈黎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審視地掃了他一眼,并沒有立刻說話。
羅登躬身的動作漸漸僵硬,但小皇帝沒發話,他作為臣子自然不能貿然起身,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保持著這個姿勢。
還好,酈黎并沒為難他多久。
他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神色如常地扶起羅登,還笑道“愛卿平身吧,咱們找個地方坐著聊。”
羅登松了一口氣,和酈黎一起往涼亭的方向走去。
那邊正在排戲的兩個咿咿呀呀的伶人見他們過來,立刻躬身行禮,而后默默退去,自行另找地方練習了。
羅登蹙眉看著那兩名伶人“怎的如此無禮見到陛下,居然一言不發”
真正讓他覺得不對勁的,倒不是這兩名伶人的沉默,而是他們對待皇帝的態度一點也沒有媚上討好的氣息,反而像朝堂上的臣子一樣進退有度。
“是朕讓他們這樣做的,”酈黎說,“朕不喜歡人動不動就下跪。”
他抿了一口安竹新泡的茶,主動轉移話題道“定遠侯此次來,應該已經知道朕的打算了吧”
“來之前,相國已和臣說過一些。”
羅登回過神來,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酈黎飽滿的唇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