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你翠荷嬸子一點沒變,行事還是這么風風火火。”沈秀梅笑道。
“外頭冷,你進屋待著,娘去給你燒鍋熱水擦擦身子。”
“您歇著,我去燒。”
沈季青在灶房燒水時,沈秀梅進臥房給兒子找了身換洗衣裳。
洗去一身血污,漢子的面容終于看得清了,硬朗黝黑的面龐上,一道五公分左右的長疤,斜穿眉骨,只差半公分落在眼皮上。
沈秀梅顫抖著手,撫上兒子面頰,“青兒,我的兒你受苦了啊。”
沈季青道“兒子不苦,保家衛國本就是男兒該做的事。”
“你十五歲離家,一晃八年過去,長高了也變得比過去更加穩重了。”沈秀梅看著兒子,滿目心疼,擦擦眼角,起身道,“一大早趕路回來一定餓壞了吧,先吃著你翠荷嬸子送來的蔥油餅,娘去給你盛碗粥來。”
“您坐著,我去。”
沈季青去灶房盛了兩碗粥,母子倆邊吃邊聊。
“當年村子里被征兵的漢子們陸續回來,就你一個音信全無,我跟你爹擔心得整宿睡不著,后來沈四狗子到處說你死在戰場上了,你爹身體本就不大好,聽見大家伙說你沒了,當下便有些承受不住,要不是你翠荷嬸兒跟你長壽叔,幫著送去鎮上醫館,人就沒了。”
“你翠荷嬸子娘家弟弟的兒子在縣里當衙役,娘托他打聽你下落,官府的人說你還活著,你爹靠這個消息撐了一年半,最終還是沒能撐到你回來,就這么丟下咱們母子去了。”
沈秀梅眼眶發酸,“這樣也好,你爹被病痛折磨了大半輩子,終于不用再繼續受苦了。”
沈季青食不下咽,望著沈有德牌位的方向,自責愧疚。
“青兒啊不用自責,你爹從來沒怪過你。”沈秀梅看著兒子,眼里有了光亮,“回來就好,你還年輕,日子慢慢過,總能過好。”
沈季青點頭。
“對了青兒,娘給你尋了門親事,是個小哥兒,叫姚沐兒,你翠荷嬸子娘家那邊的。哎,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從小沒了親娘,后娘進門待他不好,整日打罵他。”
沈秀梅對兒子道“別怪娘自作主張,這兩年娘的身子越發不好,擔心日后去了,你回來看到家里沒人,難免傷感。”
“兒子沒有怪您,只是兒子現在的情況,怕是給不了他想要的,只會白白耽誤他。”
“無妨,你翠荷嬸子說沐哥兒日子過得苦,到咱們家來是解脫,何況后天便是官配日子,也來不及再相看人家,沐哥兒是個好的,你也是個踏實肯干的,將來日子定會越過越好,到時再補償沐哥兒也不遲。”
沈季青沉默著吃完飯,抬頭看到娘親斑白的頭發,點頭認下了這樁親事。
“青兒,來。”
沈秀梅把兒子叫進臥房,從柜子里掏出個舊木匣子。
打開匣子,只見里邊躺著一支銀簪,一只色澤暗淡卻被擦拭得干干凈凈的銀鐲子。
“這是你爹當年送娘的聘禮,家里最困難那幾年也沒舍得拿出來。”
沈秀梅懷念地摸了摸簪子,隨即將木匣子交給兒子。
“馬上年節了,家里東西缺得多,等明兒接了沐哥兒,你們小兩口一起去鎮上轉轉,買些米面、年貨回來。”
沈季青沒接,從懷中掏出二兩銀子放在他娘手里。
“娘,兒子有錢。”
若不是路上遇見山匪,手里的銀子還能再多些。
沈季青頓了下,開口鄭重保證道“您放心,兒子以后一定會讓您過上好日子。”
沈秀梅顫抖著嘴角,又哭又笑。
“哎,娘等著。”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六日過去,姚沐兒繡活完工,一大早便去鎮上薛家,向薛三娘結了工錢。今日還帶了十顆雞蛋,也都被薛三娘一并買了去。
“嬸子,您多給了八文。”姚沐兒數出多的,擱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