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液體灌下去有些燒喉嚨,液體基底是烈酒,塔希爾從中分辨出了曼陀羅的氣味從特拉茲摩斯得來的知識。
他知道這杯祝勝之酒的作用是什么了剁指頭的時候不至于太痛苦太失態,真他媽貼心啊。
他控制不住單膝跪下,眼前開始出現重影,世界左顛右晃,耳畔響徹國王駕崩時整個馬德里大大小小的教堂敲響的報喪鐘聲。
天知道這杯酒里除了曼陀羅還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成分也許真有特拉茲摩斯的巫術力量
他聞到了水汽的味道,是天氣陰沉行將下雨的先兆。很快,這種感官變得越發清晰,風伴隨著細密的雨撲上他的臉,溫柔地潤濕了他的頭發。
塔希爾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幻覺,他驚奇地環視四周,自己似乎是身處一片花園,風格獨特的花園。
沒有把樹冠修剪得圓溜溜的樹,取而代之的是自然生長的大樹,高低錯落,像野外的森林。腳下的階梯用表面不規則的石塊鋪成,看著很怪異,表面被踩踏得很光滑,好像一腳踏上去不小心就會摔倒。
塔希爾往后退了一點,抬頭看向前面,不遠處是一片面積很大的池塘,池塘生長著一片茂密翠綠的荷葉,荷葉之下很多紅白相雜的魚類游動,高出荷葉一頭的荷花在風雨中微微蕩漾。
池塘左邊是一座小山包,長著很多種樹木,小葉簇擁起來像一朵綠色的煙云,林間點綴奇形怪狀的大石頭,山頂上有一座顯眼的尖頂亭子,奇特的是從尖頂延伸出來的線條向外飛翹出一大截,像阿拉伯彎刀那樣的弧度,但是更細更尖銳。在這座小山包靠近池塘一面的石板小路上栽種著疏落的柳樹,柳條拂過水面,像在與距離不遠的花朵調情,和蘇檀的畫一模一樣。
原來世界上真有枝條這么長這么柔軟的樹,如雨如瀑如長發。
水面上架設著曲折的白色石橋,在荷葉與水岸之間來回拐彎。塔希爾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橋,他有些疑惑,為什么不把橋修成直的呢
微雨斜風,落雨漪漪。塔希爾看到橋的那一邊走過來一個人,穿淡青色的衣裳,戴四方的帽子,徐徐走來。
他認出來,走來的人是蘇檀。蘇檀穿的衣服款式塔希爾前所未見,不過憑荷花開放的季節猜測,應該是夏裝。
他的衣服真的和傳教士對絲綢的贊嘆一樣,像神靈的衣裝才能擁有的輕透,清淡的顏色層層疊加了好幾件依舊薄若晨霧,大袖長裙,行走間衣袂裙擺翻動如水卷云舒,風吹過時也能推起漣漪。
塔希爾看他一步步走來,有一種奇妙的錯覺,好像自己和蘇檀生活在同一年代,他正徐徐向自己走來,步態氣質說不出來的漂亮。
蘇檀大步而行,與塔希爾擦肩而過時,他忽然停住腳步,扭頭“看”了他一眼,仿佛感覺出了他的存在。
這一刻的眼神對視叫塔希爾呆住了,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有種被發現的慌張感。
蘇檀對視了半天,忽然抬起手,他接觸的是空氣,又好像切切實實地撫上了塔希爾的眉眼,塔希爾打了個激靈,仿佛真能感知到蘇檀指尖上的體溫,他的眼神奇怪又疑惑“是你嗎”
眼前這一幕太不可思議了,塔希爾分不清這是自己的妄想還是真實發生的事,他緊張得想要逃避,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如他所愿往后飛快退去。剎那間全身騰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驚慌地大叫,喉嚨卻好像被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在空無的狀態掙扎許久,突然再次落地,他以為幻覺結束了,實際還沒有。
這里又是哪塔希爾迷惑的環視。
又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低矮的建筑,和花園亭子一樣飛翹的檐角,掛著繪制著鳥類圖案的紅色豎骨燈籠,映照出濕漉漉的白墻黑瓦,房子底部是大片大片厚厚茸茸的深綠色青苔。
這樣的房子密密麻麻地靠在狹窄的水道兩岸,水道兩邊有柳樹,還有叫不出名字的樹,覆蓋了爬藤植物的彎曲小石橋將兩岸連接,以塔希爾現在的視角看過去,橋的弧度與水上的倒影組成一個完整的圓,一條水道上有好幾座這樣的橋,連綿交疊著映入天邊漸沉的夕陽。橋上人來人往,格外熱鬧。
水是清透的,水道勉強算寬敞,能容大約兩三艘小船并行,開放的小碼頭邊緣有烏篷船在輕輕晃蕩,連帶著船頭掛著的燈籠也在晃。塔希爾左看右看,發現自己好像動不了,哪兒都不能去,好像被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