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順著離岸流,我輕輕松松地逼近了海溝。毫無阻礙、毫無過渡,暗黑色的深淵陳列在前,與我一線之隔。問題在于,當時的我并未料到用于回敬的挑釁之語會變成一股離岸流。
察覺到危險,我是想往回游的。
但晝神幸郎不會好心地配合,他抓起我的一只手往墻上按我很懊悔為什么在一個沒人的地方背靠墻跟他說話抓起的動作快得近乎冷酷,一邊固定住我的手腕,一邊壓著它、讓我掌指連接處的關節突起隔著手背皮膚在不光滑的墻面上滾動。這個人將聲音刻意放緩放柔,營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情
“我曾經干過這種事,比現在的力度重千百倍。”
欺身上前,晝神幸郎幾乎將我逼得退無可退。光聽內容,說話的人應該怒火中燒才對,可他的語氣卻十分清明
“怎么終于確認了我是個心理陰暗的家伙,不滿意嗎不開心”
證據已然確鑿。
我們都見過同一只逆風的海鳥。
除此之外,從近在咫尺的晝神幸郎的眼里,我還發現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輕佻,憤怒,警告都不是。很難想象,在我們彼此的臉靠得如此之近的情況下,晝神幸郎的眼神竟然還是俯視的,向下的,幾乎要凝成實體的。
那不是晝神幸郎第一次凝視我。但那是第一次,他下眼瞼收縮,卻沒怎么笑,一類典型的情欲的表現形式,凝視中帶了點怪誕的侵略性。
如果棲居在星海光來眼里的是神明的信使,那對應晝神幸郎的則是尼斯湖水怪。覬奪被我先一步看見的珍寶的尼斯湖水怪,此刻正在垂涎我的嘴唇。
動物之間,無論是雞是鴨是鳥是豬是狗,求偶的第一步都是注視對方,第二步是靠近,第三步,聞氣味,第四步,發出聲音。
第五步,輕輕咬。
第六步,摩擦鼻子,摩擦皮毛,用爪子撓。
這些動作都完成了,就會交配。
前四步在我和晝神幸郎之間已經完成了。
要不怎么說人是高級動物呢,第五步和第六步只需要一個動作就可以實現
接吻。
“晝神幸郎,”我說,“我沒想去看你的傷口。”
沒有錯。那一刻,我想和他接吻。
想跟我接吻的晝神幸郎,我想和他接吻。
深海水母若擱淺,身體固然會發皺;但脫離了高壓、水和時間的流速一樣緩慢、無光的海底,哪怕曬的不是太陽,也能產生身處溫暖地域的錯覺。
從這個節點開始,晝神幸郎脅迫著逼送入我手的葉片淌下水流,順著淡青的脈絡滑落。我的肉體受到流動的穢物的污染,逐漸變質,從心臟長出成叢的裸體、潰爛的欲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