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趙亞軍坐下來,心思卻不在桌子上,他夾起一個熱騰騰的餃子,放到嘴里咀嚼。
真香,熟悉的味道從口腔順著食道傳到胃中......
忽地,趙亞軍只覺得一陣惡心,連忙扔下筷子,奪門而出。
只穿著保暖內衣和秋褲拖鞋的他,站在凜冽的寒冬中,扶著墻根,彎著腰,嘔吐不止。
“嘔......嘔......嘔”一陣接著一陣的惡心感,怎么就吐不完呢......
肉的味道,強行拉扯著他,墜入回憶的漩渦之中,深不見底的漩渦。
隊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突然,趙亞軍感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背上,他心頭一緊,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是誰......
“孩子,你咋了,不行讓魏大夫來給你看看吧,瞅你這樣我和你爸也不放心啊......”
那只手,輕柔地拍打著趙亞軍的后背。
呼......原來是自己的母親。
“沒事,媽,胃有點不舒服,一會就好了......嘔......嘔......”。
從此,趙亞軍有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心病。
他特別害怕有人冷不防的拍他的后背。
過年之前,隊里組織村民上山去找過丁勇幾次,鄉里派出所也來人實地查探過許多次,但在這積雪過膝,無邊無際的大山里找人,簡直無異于海底撈針。
丁勇上了失蹤人口名冊后,終于在漫長時光里,被大家漸漸遺忘了。
井口村最終還是恢復了平靜。
............
一轉眼一年過去了,1983年初,馮春如愿以償調去了鄉里派出所工作,這小伙子膽大心細,工作認真,很快他得到了縣刑警隊隊長的青睞,提拔他進刑警隊,遇到危險時他老是沖在最前面,負了幾次傷,破了幾個案子,再后來結了婚娶了媳婦,生了孩子。
98年機構改革,他考慮到孩子跟家庭的因素,決定主動辭去工作,去自主創業,舉家南遷做起了茶葉生意,日子也算紅火,也就和井口村徹底斷了聯系。
土改后張發跟鄉里的牛販一起賣牛,后來在一次屠牛過程中摳了一塊大牛黃,賣了出大價錢后,他去富延市跟一個遠房親戚做起了水產生意。
改革的春風從深圳一路向北刮,踏實肯干的張發趕上了中國經濟蓬勃發展的好時機,后來他的經濟版圖不斷擴張,張發成為了集水產、教育、房地產于一身的集團公司總裁。
李坤家地少,也一直在井口村勤勤懇懇的耕種,好在他的孩子比較爭氣,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再后來孩子升高中,光靠這點地的收入,明顯不能維系孩子的食宿開銷了。
媳婦見別人去城里打工都賺了錢,就攛掇他進城打工,他拗不過媳婦。在某一年的春天,他們也悄悄離開了井口村......
趙亞軍的父親的腿養好后,走路還是一瘸一拐,起初家里沒當回事,過了幾年老爺子下不來炕了,趙亞軍帶父親去城里檢查,竟然是骨癌晚期......
回來后,父親沒多久就過世了,母親整日以淚洗面,過了一年,也就追隨丈夫去了。
那年趙亞軍剛19歲。
沒了雙親,自己種三口人的地,日子也漸漸紅火起來,后來村里人給做媒,22歲那年娶了外村的妻子隋東敏。
這些年趙亞軍只要一有時間就去幫鳳英嬸家干活,滿倉也漸漸接受了父親失蹤的事實,他一天天長大,學習特別好,在趙亞軍的協調下,他得到鄉里救濟,去城里讀初中,高中。丁勇的生日是農歷七月上旬,每年他過生日都是滿倉暑假快結束的時候,當天滿倉都會帶著一瓶父親最喜歡喝的高粱酒,獨自去南山,直到傍晚才下山。
后來,高考完畢,滿倉以縣里第二的成績考入B城某醫科大學,學醫是他最大的心愿。
錄取通知書下來的第二天清晨,滿倉照舊帶上手電,拎了瓶高粱酒,這次他多拿了個紙杯,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