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舅公家里一趟。”
“舅公”
“辦酒時候不聲不響的那個老人家,就是舅公。”
趙飛燕有印象,但印象不深。
可她有點不理解,為什么不聲不響吃喜酒的老人家,能讓張浩南這么看重。
張浩南可是對自己親爹都沒有這么敬重的樣子,雖然至今趙飛燕都沒見過張直軍本人。
“我也去”
趙飛燕挺著個小有規模的肚子,然后對趙黛道“小姑姑幫我錄一下,算了不用錄,反正換個臺也有得看。”
然后她忙不迭找了一身看上去寬敞舒服的衣服,急急忙忙道“我穿拖鞋會不會不禮貌”
“真去啊有點遠的。”
“去的去的。”
“那就無所謂,他自己天天白背心塑料拖鞋。”
在儲藏室搬了兩箱酒放在后備箱,趙飛燕坐上車之后,又問道“舅公吃我們喜酒的時候,為什么不說話”
“不好意思,自己外甥那個樣子,他過來哪里好意思見幾個本家爺爺。都說外甥像娘舅,多少沾一點教子無方的嫌疑。”
“舅公肯定挺喜歡你的。”
“我學習成績好啊,要不是后來為了起房子找錢,也不至于一年沒去學校,語文才考了六咳嗯。反正他對我蠻好的,也給過我錢。”
差點吐嚕嘴,張浩南開出玲瓏苑之后,后面也跟著一輛白普桑,張直勤就這么開車跟著。
趙飛燕一臉感同身受的樣子“我好叔也對我蠻好的,我在我們家也是學習最好的。”
她老家趙巷里離虞山市比較近,所以也把舅舅喊作“好叔”,也是美稱,以示親近,表示父母兩家不分親疏。
“呵呵。”
“你真討厭”
離開市區鎮,順著運河往北,在商家橋略作逗留,買了羊肉之后,又開了六七公里,看到一處三河相會的回彎,突出的埠頭后面只有一戶人家,宛若獨家村,這便是張浩南舅公蔡大夏的住處。
原先是澄江市糧食局的地,蔡大夏五十來歲退休那年,說要找個地方蓋房子,已經劃入沙城的這處糧站,就獎勵給了蔡大夏落戶蓋房子。
舅公蔡大夏就不是沙城本地人,祖籍澄江。
能有這樣的照顧,倒也不是說沙城地不值錢隨便給,更何況還是公家的。
純粹是舅公蔡大夏本人立的功勞,還是當得起這一棟鄉下房子的。
鬼子兵鬧得最厲害的時候,他本人是可以不論白天黑夜就能往來長江兩岸的,明面上是德語翻譯,實際上在巨贊法師組織罷工罷課的時候,他是往來南北兩岸的聯絡員之一。
本名也不叫蔡大夏,當然戶口本上如今是叫蔡大夏,但回澄江上墳祭祖的時候,還是以“蔡庸”這個本名。
改名蔡大夏,是因為他曾經在大夏大學讀商科。
稍微跟趙飛燕解釋了一下之后,趙飛燕眼睛瞪圓了驚訝道“這么厲害的嗎”
“現在理解為什么老人家喜歡我了吧讀書成績好的長輩,肯定看晚輩成績好也開心。”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厲害。我是說他做過聯絡員”
“這話你別夸他,他不喜歡的。”
“啊為什么”
“他就沒打過一個小鬼子,一世人生都懊惱這個。”
“”
張浩南笑了笑,“他喜歡喝老酒,倒也不貪杯,就是愛喝一點,然后吃吃羊肉什么的。別看他住的地方偏僻,退休工資拿雙份的,兩邊都是四千五一個月,加起來九千。”
“哇這么多”
“厲不厲害”
“嗯嗯嗯”
“哈哈,他一個月捐一半出去的。但也過得無比滋潤,孫子孫女開銷都是他來的。”
在別人工資混個一千都無比艱難的年頭,蔡大夏退休到手的錢的確是高的驚人。
實際上張浩南在這里的一個表弟,上大學的錢也是蔡大夏出的,大一那年更是幫他買好市區一套房子。
至于說幾個子女,混得都比較一般,遠不如張浩南舅公。
不過這次過來,張浩南還真就是為了舅公家的兩個表叔而來。
大的那個不答應也沒關系,小的答應也行。
到了地方停好車,張浩南便夾著兩箱酒等趙飛燕拎羊肉,兩人往埠頭那邊走的時候,有個穿白背心大短褲踩著塑料拖鞋往外走的老頭兒,老遠就招了招手,然后喊道“張浩南,河里的籠子幫我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