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林大官人沖出縣學大門,喊了這幾嗓子,讓路過行人都注意到狀況。
別人都以為他要逃走時,林泰來卻又轉身堵住了縣學的門口
縣學大門寬度是有限的,縣學里憤怒的一百多個還能站立的士子和仆役向外追擊,到了門口,最多也就幾個人能面對林泰來
所以現在局勢并不是林大官人一對一百多,而是一對幾個
然后悲劇就發生了,最前排的人一批批倒下,后面的人還不斷向前擁擠
瞬間又躺了二十多個人,散落在大門內一丈方圓的地方。
在血的教訓里,縣學里面的人終于不再往前沖了,反而暫時退后遠離了大門。
至于外面街道上,確實有些人圍觀,也確實有人想上前助拳。
但張家兄弟站在林大官人身后,對著街道上的人大叫道
“這是讀書人的事,爾等白丁不要胡亂插手,以免禍及自身”
外面人看到林大官人一個人堵著門打一百多個人的勇猛壯舉,更沒人敢上了。
但今天開眼了,圍觀也不虧。
現在張家兄弟終于徹底理解了林坐館經常說的那句話,沒有武力怎么混文壇
就拿今天來說,如果沒有武力,林坐館跟人辯經講道的結果,必定就是被摁死在無錫縣學里面。
震懾到縣學里沒人再敢上后,林泰來終于閑了下來。
連忙又對著縣學里的士子高聲道“我蘇州林生,生性低調,沉靜如蘭
今日本意只想悄然游訪貴地縣學,卻不料慘遭圍毆
心里還有幾句,實在不吐不快”
別人聽到這里,不明所以,這是想干什么
而且縣學里眾人怒火又一次被挑起來了沒見過這么氣人的
都打成這樣了,還說自己如蘭花般低調和沉靜怎么不說自己是白蓮花
只有張家兄弟真懂,坐館這是要強行命題作詩了
他們早就從皮囊里分別掏出筆墨,研磨好了后遞給林坐館。
如今他們背負的皮囊里不但裝著鐵鞭,還裝著筆墨。每每需要用筆時,不用再到處找人借了,大大提高了效率。
林泰來提筆在縣學大門上寫道“蘭,花中君子也蘇州林生效仿其幽靜而不得,心有所憾,以四句詠之”
隨后就寫下七絕一首,而且林大官人一邊寫一邊大聲的朗誦
“身在千山頂上頭,
突巖深縫妙香稠。
非無腳下浮云鬧,
來不相知去不留。”
本來好端端一首歌詠深山幽蘭的詩,但放在這個情境下簡直就是騎臉反諷
誰是“身在千山頂上頭”誰是“腳下浮云鬧”
“來不相知去不留”肯定就是諷刺留不住人
連寫空谷幽蘭的詩都能用來罵人,這個林生絕對是個心已黑透的奸邪小人
“舒服了”打完人作了詩的林大官人扔下筆,進入賢者時間,昂首離去。
張家兄弟連忙撿起了筆,緊緊跟上。
在縣學里,顧憲成坐在明倫堂的月臺上,無論從庭院到門口打成了什么樣,他一直沒動地方,連表情都沒動過。
作為精神領袖,他必須要保持鎮靜自若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