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歷十四年這個中秋節,除了蘇州、揚州有人高舉林泰來中秋詞之外,在京師、南京也有類似的場景,但都不如蘇州揚州兩地造成的影響力大。
畢竟南北兩京的水太深,政治屬性大于文化屬性,想用文學掀起浪花不容易。
就算王司徒在京師見人就塞一本林泰來中秋詞,又哪能比得上中秋夜文氏流派分裂對蘇州文藝圈的沖擊力
據說在當晚,文征明關門弟子王稚登和文征明晚年忘年之交張鳳翼這兩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大吵了一架。
而后以詩詞和學問為主的人支持王稚登,以書法和繪畫為主的人支持張鳳翼,文氏文藝流派當場分裂成兩個陣營。
文征明的孫子文元發對雙方勸了半天,還是勸不住,最后這場文氏流派的中秋夜聚會只能不歡而散。
年方十三的少年文震孟跟隨著父親文元發參加這次聚會,目睹了分裂的全過程,幼小心靈大受沖擊。
回了家后,文震孟對父親問道“看了老前輩們的爭吵,兒子我也不禁有些迷茫了。
到底哪邊是對的還有,那林泰來想干什么王稚登老前輩作為姑蘇文壇領袖,排斥林泰來的做法對不對”
文元發沒好氣的說“他們吵他們的,你迷茫什么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不要忘記自你曾祖起,文家三代科舉五十次失敗的恥辱父親我已經老了,雪恥重任就在你肩上
伱完全不需要迷茫,你只需要埋頭讀書做文根本不用管林泰來想干什么,也不用管王稚登排斥不排斥林泰來”
文震孟按年紀算,如今也到了后世所謂的中二時期了,忍不住說
“聽說我們蘇州的士人都在談論林泰來,這是當今最風云的人物。對林泰來的態度,直接決定一個人在文壇的立場。”
文元發便訓斥說“你看馮大夫的兒子馮夢龍,與你年歲一樣,今年就已經進學了
你要抓緊一切時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林泰來雖然是風云人物,但跟你沒有一文錢的關系,也不能讓你學問有所進益”
文震孟弱弱的說“可是據說馮夢龍這個秀才,也是林泰來幫了忙的。”
文元發“”
這什么垃圾世道啊,當年祖父文征明拼科舉的時候,考試程序嚴格,祖父的人脈雖然很強,但沒發揮多大用處。
如今科舉考試里的人情因素變大了,祖父卻早已經沒了,自己也老了
節日比較糟心的終究還是少數人,大部分人都是比較祥和的,就算生活有諸多不順,也不會在節日上發作出來。
揚州徽商和鹽業領袖鄭之彥鄭員外也稍稍松了口氣,先前他被送出水次倉牢籠時,還以為自己要寄了。
后來他平安無事的回到家里,就像是做夢一樣。再后來過中秋節,仍然沒有什么事情發生。
不由得讓鄭員外產生了時光倒流的錯覺,似乎回到了生活里沒有林泰來的時候。
直到中秋節過后第二天,鄭家被二十多個西商及西商家屬堵了門,鄭員外才覺察到,噩夢并沒有結束,仍然在繼續。
在原本歷史時空里,直到朝代變革,揚州城的西商勢力才徹底沒落下去,然后徽商在揚州城一家獨大。
但在當今揚州城,雖然徽商已經占了上風,但西商勢力仍然很大。
所以聽到被西商堵門,鄭員外也只能先請進來說話。
領頭的人乃是山陜會館孫總管的兒子孫問益,至于孫總管本人,還在水次倉里沒出來。
“恭喜鄭朝奉過了一個團圓節。”孫問益諷刺說“這讓我們孫家羨慕得很。”
在如今揚州城里,徽商和西商在鹽業、典當業等暴利行業算是全方位的競爭關系。
所以徽商領袖鄭之彥對西商領袖的兒子孫問益也不客氣,“令尊沒有回家,與我何干”
孫問益冷笑說“我就是不明白,同樣被抓走了,為何你姓鄭的能回家過節,而包括家父在內的其他人卻仍然身陷囹圄”
鄭之彥不想說這些,因為根本扯不清楚。
所以打太極說“我聽不懂你的意思,如果沒有什么正事,就請回吧。”
但孫問益哪肯輕易走人,咄咄逼人的質問道
“那我就說得更清楚點,為什么我們五名西商全都扣押,而你鄭之彥卻能及時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