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林泰來很想與徐貞明長談,但是今天時間實在有限,只能長話短說。
“你先去松江府上任吧,先開始清理河道占田,然后準備秋收后的民力。等我得了空,再去松江府拜訪你。”
徐貞明現在已經明確林大官人的決心了,便告辭而去。
換成一般官員,還真未必敢賭上前途命運,陪著林泰來玩這么高風險的項目。
但徐貞明心態不一樣,他因為在北方推廣水稻失敗,已經成了官場笑柄。
以后再慘還能慘到哪去故而他對風險很無所謂了。
目送徐貞明離開,林大官人的視線重新落在了桌案上的一大堆拜帖。
忽然他在拜帖里發現了一個名字馮曙,此人另一個身份是小馮夢龍的父親,本職工作是醫生。
當初林大官人在蘇州打拼事業時,小馮夢龍他爹馮曙經常出現在現場,收費救死扶傷。
其實現在也不能叫小馮夢龍了,他今年已經十六歲,按照大明風俗算是成年了。
林泰來抬頭對高長江問道“這幾年來,馮太醫與我們林府走動過嗎”
高長江答道“從來沒有,他這個人刻意疏遠了我們。”
林大官人便自言自語道“這不應該,很不應該。”
從人情世故上來說,確實不應該。首先,林泰來幫馮曙馮太醫弄了許多客戶,絕對是老恩人了。
其次,當年縣試、府試時,有默寫環節,林泰來從小馮夢龍這里抄襲過。
后來林泰來順手幫十三歲的小馮夢龍辦了個秀才,也算是投桃報李了。
考試時互相照應,又同年進學,在讀書人里絕對屬于鐵瓷關系了。
所以于情于理,馮曙馮太醫與林家之間應該有所走動,起碼逢年過節有個問候。
尤其林府勢力越來越大,馮曙更應該主動點,很多人想攀結林府還沒這個機緣。
可是好幾年了,林大官人這才第一次看到馮曙的名帖。
“讓他進來吧。”林大官人對高長江說。
不多時,馮曙走進了光線昏暗的書房,心里有點詫異,誰家大白天把書房整這么暗
隨即又見窗戶上掛著竹簾,嚴重影響了采光。而林大官人背著窗戶,靠在了大竹椅上,臉上陰影忽明忽暗。
“許久不見馮太醫令郎為何沒有一同前來”林大官人懶洋洋的問道。
馮曙聲音有點苦澀,答道“今日拜見大官人,為的就是犬子的事情。”
林泰來疑惑的問道“令郎能有什么問題”
一個年僅十幾歲的秀才,在蘇州城也能算是個小偶像了,小日子肯定舒坦。
馮曙繼續說“讀書使我明理,并且學醫賺了錢,而我又以讀書人的方式教養犬子。
雖然犬子年紀還小,但我給他自由并告訴他,要記得讀書人身份,多與讀書人交往。
他交了很多讀書人朋友,他跟朋友聚會,深夜才回家,我并沒有責罵他。
月初時,他又去參加了讀書人雅集,可別人像是對待動物般的羞辱他。
別人辱罵他的道試座師房寰為房倭瓜,別人指責他根本不配進學,別人嘲諷他寫的詩詞都是垃圾。
他才十六歲,心痛得不能哭,但我卻哭了,我為什么哭呢
我視他為馮家的珍寶,但卻被別人踩成了一無是處的垃圾。”
林泰來“”
真是沒想到,小馮夢龍還有這種遭遇聽這意思,好像是在蘇州文壇被集體霸凌了
實在太慘了,難怪歷史上馮夢龍似乎在蘇州本地文壇混得不怎么樣,好像也沒什么人脈。
又聽到馮曙繼續說“我按照讀書人規矩解決問題,去找了文衡山關門弟子、蘇州文壇領袖王稚登。
但王稚登卻說,犬子咎由自取。我像個傻瓜似的站在大門口,而那些羞辱了犬子的讀書人卻朝著我笑。
于是我對犬子說,為求公道,我們必須去找林大官人”
林泰來突然打斷了馮曙,“等等,我有一個問題。你去找王稚登之前,何不先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