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知道?今早剛收到的。”林泰來回復說。
王天官再次愁容滿面,“那情況就更不妙了。”
林泰來很敏感的注意到了“更”字,“難道還有另外不妙的消息?”
王天官答道:“從內廷傳出旨意,升大理寺卿周采為工部尚書銜、總督壽宮修建。”
非官場中人可能不太理解其中內涵,簡單理解成申首輔繼續秀肌肉就行。
這個工部尚書銜并不是七卿之一、坐堂管部的工部尚書,而是類似于總督的兵部尚書銜、巡撫的都御史這樣,象征品級地位的虛銜。
所以這不需要經過廷推,而且又因為差遣是皇帝自己的壽宮事務,由皇帝直接下旨也很合理。
但在合理之外,又必然有奇異之處,周采這道任命很明顯是首輔所為。
第一,正牌工部尚書還在空缺,首輔卻又另外弄出一個加工部尚書銜的人,這暗示不言而喻。
不是瞎子都看得出,首輔這是不惜代價力挺周采去當正牌實職工部尚書了。
第二,督工壽宮本來是工部左侍郎曾同亨的差事,而曾同亨前次在清流勢力的支持下,被提名為工部尚書。
這次讓周采加了工部尚書銜,又總督壽宮修建,等于是直接把曾同亨的最重要差遣搶走了。
就算隔著重重宮墻,林泰來仿佛都能聽到申首輔對著清流黨人“啪啪”打臉的聲音。
在制度上,首輔和內閣不能干涉人事選用,無權參加廷推,但可以利用場外因素施加影響,具體全看各自本事。
林泰來不由得艷羨不已,感慨道:“首輔所能掌控的資源真多,清流黨人這次的臉都被打腫了。
既然大理寺卿周采去總督壽宮了,那大理寺卿這個官職也空出來了,又該我們吏部運作了。”
大理寺卿可不是普通的寺卿,而是六部都察院之下的最重要官職,與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合稱為大九卿。
王天官忽然眼神閃出幾絲憐憫,“右侍郎王用汲剛才找我說,欲提名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館齊世臣升為大理寺卿,同時還提名鴻臚寺卿何以尚升為太仆寺卿!”
轉眼間何以尚就被提名升官,還搶了自己謀劃的太仆寺卿,這是故意做給誰看呢?
王天官有點佩服的說:“所以首輔并不是打清流勢力,而是連清流勢力和你一起打。”
林泰來很少遇到這樣失控的大逆風局面,生氣的說:
“王用汲這個叛徒,身為吏部堂官,竟然喪失了獨立自主精神,甘愿聽從內閣指使!
聽說他最為崇敬海瑞,簡直是給海青天丟人!”
王天官在南京掛職多年,對南京官場的一些事情還是比較明白的,便解釋了幾句。
“何以尚是和海瑞一起下過詔獄的交情,而王用汲在南京時確實也敬仰海瑞,我猜王用汲和何以尚之間必定也有交情。
所以若首輔以提拔何以尚為條件,那王用汲幫著首輔提名齊保山升為大理寺卿,也是情有可原。
提拔何以尚為太仆寺卿既能壓制你,又能驅動王用汲,真是一舉兩得。
這其中的操作手法,以及對人心的拿捏,堪稱極為細膩啊。”
看著林泰來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王天官連忙轉而又說:“以首輔之權柄,大多時候做事不需要如此細膩。
但你林九元卻能讓申首輔拿出了最細膩的手法,這也能說明你的實力!”
林泰來也沒心情裝逼了,又提出說:“現在戶部尚書官職也空缺了,你可有什么思路?”
王天官深深的皺起了眉頭,“現在同時缺了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大理寺卿三個九卿級別的頂級大臣,同時又缺太仆寺卿,十分不好辦。”
林泰來也深以為然,如果只缺一個位置,自己或許還能集中所有資源全力一擊。
但同時缺了這么多位置,每個位置都有很多種變數,運作起來的混亂系數是成倍增加的。
這就就非常考驗手里資源的厚度,以及調度能力了。
偏偏林泰來最薄弱的環節就是底蘊,沒有足夠成熟的門生,也沒有已經步入中高層的同年。
他手里沒什么可用的三品左右檔次的大員,可能連可靠候選人都湊不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