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滅世力量的巨獸完全顯現了兩百十一秒。
兩百十一秒后,在異能特務課的注視下,這場比六年前治外之界更盛大的戰斗以賑早見寧寧的勝利為終結。
就像密藏在特務課深處的卷宗里記載的那樣,滅世的巨大熱流凝聚成隕石般的沖擊力從天而降。
土地融化。
海水倒灌。
大地化為焦土。
只慶幸這次的戰場是在海面上,沒有波及到城市,不然恐怕整個橫濱都要被卷進去。
但當種田山頭火看見衛星記錄的戰況時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拿著災害分析報告的手都在發顫。
龐大的熱量直接蒸發了海岸邊的海水,天擊結束時,港口碼頭沿岸以外數千米的海水被一掃而空,海底裸露出來,沒了海面反射天光,整片海岸宛如深淵一樣暗沉,隨之而來的,是洶涌倒流的海水。
這還不是最危險的。
種田山頭火明白,最危險的依舊是那名少女。
賑早見寧寧對待戰場的態度
是嗜殺。
不分敵我的殺戮。
只是她隱藏得太好了,就像好戰者戴上枷鎖,剜去本能,為了她養在身邊的幾個少年暫時披上了人類的外衣。好像戰爭時期的那個賑早見寧寧只是曇花一現,但到頭來,本我還是會掙破皮囊的束縛,怪物還會是怪物。
而無數人忌憚的,就是這樣的賑早見寧寧。
而現在,枷鎖已經困不住她了。
紅色、血色。
鮮艷的紅充斥視野的每一個角落,刺鼻的鐵銹味從鼻腔沖上大腦,腳下、翻起的泥土上、破碎的大樓上,到處都是艷麗刺目的色彩;嘀嗒聲輕響,從建筑上蜿蜒滴落到地面積蓄的坑里,濺起一道漣漪。
這里已經沒有活人的影子。
和魏爾倫的戰斗激起了少女嗜血的本能,或者說,這才是江戶川亂步等人應該認識的真正的賑早見寧寧。
夏目漱石止步在這片景色前,怔然許久,才從徹夜的故夢里回過神來。
終幕要開始了。
他身為老師,必須前往。
夏目漱石抬步,踏進血坑。
血花濺起,染濕衣擺。
血腳印一步一步延伸,夏目漱石的步子很穩,目光一直放在跪坐在最中央,宛如沐浴血雨的少女身上。
她顯得有些凌亂。
像破碎帶血的王冠。
賑早見寧寧跪坐在匯聚的血池正中央。她的發繩早就不知所蹤,垂落的櫻發披在背上,一直延伸進了血池里,汲取鮮血,發尾被染上暗沉的紅。像在尸體上生長的櫻花樹,以人類的養分生出艷麗蠱惑的妖冶。
她安靜地垂首,讓手背隨意浸沒在水池里。
血色愈發襯得肌膚慘白。
臉側垂下的櫻發擋住神情,只有一種詭異的寧靜感。整個人全無防備地,連脆弱的脖頸都暴露空氣中,無害得像只隨手可以掐斷采折的花。
這一刻,夏目漱石的靈魂仿佛被一只手拽住,狠狠地拽回了異能大戰即將開始前期的夜晚,他的學生找上他時的那個夜色。
鮮紅的血月,寂寥無聲。
游離在耳邊,理論清晰的計劃。
以及在計劃末尾,會在時代浪潮堙滅的人。
長者踏進血池,漣漪的波紋從他腳下滾到少女手邊,驚動了飄浮在血上的發絲。
少女終于有了反應。
她遲鈍地抬眸,眼睫上披著一層暗紅,顫了顫,遠遠地就看見了他。
血上的櫻花飄落,她似乎笑了一下,眼底色彩明亮,與這個場景極為不符,尾音帶笑的喊著習慣的尊稱“是老師啊。”
“壓抑自己花了點時間,但總算是走到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