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內的盛夏夜,暑氣熏蒸,鑠石流金,蟬鳴陣陣不歇。
不遠處,元輝殿右側偏殿的長廊上,燈火只余下幾盞,在昏暗中搖搖欲墜,將熄未熄。
而元輝殿左側,原本是一片野草叢生的地界,平日里沒幾個人去往。
此刻,沈清檀雙手合握著一盞兔子燈,整個人幾乎藏身在野草叢中,上方夜色平整,漫天星光點綴,襯得她一張白膩的臉蛋分外明艷無雙。
她做的是進宮選妃的姑娘們的統一打扮,月白色齊胸裙,搭配輕薄絲綢質地的妃紅色對襟短衫,再有一根水色披帛挽在一雙纖細手臂上,整個人清新靈動,若在白日里看,是和宮墻相得益彰的美。
眼下,沈清檀一雙招子清亮,正往四下里環顧。
這一片荒地長久以來無人打理,野草如瘋了般猛長,最高處能近一人高,深幽處黑布隆冬,看起來危機四伏,叫人心惶惶,說不定下一瞬就會躥出條毒蛇來,咬得人措手不及,喊都沒法喊出聲。
沈清檀用兔子燈照亮周身有限的視野,甚是提防。
不久后,她抻長脖子,怯生生喊“白芷,你好了嗎”
白芷和她都是進宮來選妃的同一批女子,兩人走得較近,今晚白芷搖醒她,說是內急,于是她慌慌忙忙提了兔子燈陪同白芷出來。
原本元輝殿內就有茅房,可白芷不愿,說是怕被女官看見,訓斥她們。
于是,沈清檀和白芷就來到了野草叢生的這一邊,草叢里有座破舊的茅房,倒是還能用。
白芷去方便,沈清檀便舉著燈在原地等她,可一等二等,這已經是她呼喊過的第四遍,仍然不見任何回音。
沈清檀焦急,想去敲敲茅房的門,問問白芷是不是掉進去了。
茅房離她十來步遠,甚是簡陋,平日里沒誰會去,愛干凈的姑娘們,更是路過那里都覺得晦氣。
只有白芷,對那里情有獨鐘,其實沈清檀不解已久。
盛夏天熱,雜草叢生,又不像屋內那般立著冰鑒,也有用于驅蚊的熏香,自打進了這野草叢中,始終有蚊蟲縈繞在沈清檀的周身,嗡嗡作響,沒見停過。
她試過放下兔子燈,用盡全身氣力去拍打蚊蟲,沒起作用,趕走一波,立馬又飛來下一波。
沈清檀左思右想,出于對白芷的關心,決定不顧白芷先前的吩咐,去茅房那邊找她。
女官們說這一片野草多,唯恐埋伏著毒蛇毒蟻,平素里不讓她們接近。
現在想想,白芷很有可能解完手出來時,被蟄伏在草里的毒蛇出其不意猛咬了一口,毒性蔓延得快,她連喊都來不及,就倒在了草叢里。
離得十來步遠,她也不能時時刻刻盯著,先前白芷說的是要沈清檀窩在這野草叢中,免得巡夜的女官和守衛們發現,可又不能靠得茅房太近,免得沈清檀覺著味道難聞,鬧得白芷也難堪。
回想一下,她還不如時時刻刻看著白芷呢。
提起裙擺,沈清檀撥開就近的野草,左顧右盼,走得小心翼翼。
另一邊,白芷其實并不在那座簡陋的茅房內。
她借茅房這座掩蔽物,在野草叢的邊緣與心上人相會。
進宮前,她便和這座宮城里的一位守衛相識,他還沒上她家去提親,白芷就被家里人逼著來選秀,原本以為棒打鴛鴦,卻沒想到進到這堵宮墻里來后,與心上人相會卻是更方便了。
再也無需擔心家里的下人和爹娘發現。
當今圣上對選妃之事并不熱衷,自即位后,一推再推。
因此她們這批第一次進宮來選妃的姑娘們,沒受到什么關注,都覺得圣上會隨便找個借口,到時候草草打發了大部分。
眼下,白芷窩在心上人懷里,心頭如被蜜泡著,甜膩膩道“這兩日都不見你,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