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來京城幫派不知凡幾,不管曾經顯赫的、輝煌的還是渺小的、不起眼的,統統淹沒在時光之河里沒有留下任何印記。
唯有玉京城依然巍峨屹立。
在如今二十幾個大大小小京城幫派里風云樓不算顯眼也無法被忽視,姜家三百年打拼下來的底蘊不容小覷。
當年半分堂半分京城顯赫一時,幫主關半分跺跺腳滿城亂顫,可也不曾招惹過風云樓。
少有人知道風云樓只是個名字還是確有其樓,就連絕大部分幫眾也不知古太里煙袋胡同甲六號那棟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就是真正的風云樓。
三百年前姜家初祖孤身進京租下這棟小樓,酒后意氣風發在墻上題下“天下風云盡此樓”,風云樓故而得名。
如今整條煙袋胡同已成了姜家私產,小樓保持原狀年年粉刷,初祖親題的七個字也完整保留下來供后人瞻仰。
天還沒亮,小樓后的院落里就有不少人進進出出忙碌著。
江湖兒女大多不依三媒六聘那套俗禮,追求一個兩情相悅戀愛自由。
不過姜家到底是京城大戶,少幫主訂婚更是大事,該有的禮儀流程還要有。
院中閨房,一身大紅衣裙的姜沫坐在梳妝臺前任由兩個嬸娘打扮著,貼花鏡子里照出一張艷妝少女美麗的臉龐,少了幾分颯爽英姿,多出了幾分嬌滴滴。
因為天生麗質,平日里的姜沫只化淡妝,第一次打扮成這樣讓她有些不適應,眉宇間也顯出淡淡憂愁。
原本主動提親的事捂得很嚴,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時至今日也沒能查出來。
幾日前事情突然就傳開了。
各堂主一起上門求證,家族內各叔伯接連登門,就連生意上的伙伴也來打聽消息,整個幫派都知道了。
被逼的沒辦法,姜沫恨極了泄密者也不得不承認了。
萬幸沒人知道化名唐布衣的唐公子就是甲字通緝令上的唐辰,不然事態真的難以挽回了。
風云樓幫眾人數過三千,這等事若是傳出去難保不落入鎮撫司耳目之中。
這幾天西三環、西四環城里鬧開了鍋,鎮撫司接連查處細雨閣門下十幾家青樓賭坊,連堂主都被抓了去。
各幫派人心惶惶,姜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搜捕唐辰。
當初邸報上登出通緝令,她確實打算退掉婚約,眼下沒了辦法,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前日她趁著父親蘇醒說了此事,父親瘦成枯骨的手握了握她,只說了三個字,“信自己。”
姜沫內心也平靜了很多。
富貴險中求。
三百年前初祖辭去信王府親衛副統領之職孤身進京,何嘗不是一場豪賭。
三百年后重歸信王府,賭得也是一場潑天富貴。
成則名垂青史,敗、也認了。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張帥氣堅毅的臉,這些日子一直躲著他,現在回想心下升起些許愧疚。
極聰慧的唐辰一定猜到了自己想法。
辰郎不會怪我吧
相信不會。
他那樣的善解人意。
此生能有這樣的郎君相伴,哪怕面前有刀山火海也闖了,又何嘗不是一種鐵與血的浪漫。
鏡中少女的臉頰在不覺間紅起來。
“呦”一位嬸娘調笑道“大小姐這是怎么了,莫不是想姑爺了”
雖有些害羞,姜沫也微微點頭,臉蛋愈發暈紅嬌艷起來。
想了就是想了。
有什么不敢認的。
她就是這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少女。
此時,距離煙袋胡同很遠某條小街上的一所民宅里。
唐辰換了一身新郎官大紅袍服,只是沒帶狀元帽以示與新郎官有差別,大步走出內室來到外堂。
外堂里坐著兩位同門師叔,青虛子和陸凝香。
青虛子道士打扮,頭頂道髻插著竹簪,須發已花白,身上新漿洗的青色道袍依然顯出幾分破舊。
陸凝香則是一身白衣白裙的俗家裝扮。
這是個二十五六歲樣貌的女子,容貌秀麗,身材姣好,
三日前她在京城外收到了本門秘法傳訊,入京后與青虛子唐辰匯合,并沒有前往鎮撫司衙門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