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讓很多人不眠的夜晚。
夜色已深,不知從何時降下的雪花在符燈光線下飄飄蕩蕩好似星辰脫落的皮屑,又一場大雪降臨玉京城。
顧淮走出書房向趙良臣點了下頭,示意他不用跟著了。
這幾日的貼身護衛工作交給了風蕭蕭,三品大宗師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安全感。
此時的唐辰已算不上威脅,至多算是條漏網之魚。
然而顧淮卻變得更加謹小慎微。
沒辦法。
鎮撫司指揮使雖風光可也是個高危職業,前幾日翻了翻陳年舊檔,從大虞開國至鎮撫司被撤裁的七百年間,死于暗殺的指揮使共有15位之多。
職務遭人恨,人更遭人恨。
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自己,小心些不為過。
一路向內府走去,顧淮稍稍仰著頭,試圖從紛亂飛舞的雪花中找到遺漏的痕跡。
腳下的影子伸長縮短,一如此刻忐忑心情。
那是一種危險的未知感,好像明知黑暗中有人挽弓搭箭正瞄準過來卻偏偏找不到刺客。
風蕭蕭跟在顧淮身后,步履同樣不快,望著他挺拔背影行走在石徑小路上,穿行在光明與黑暗之間,心緒愈發復雜起來。
這是個謎一樣的男子。
心狠,手辣,不擇手段,明明極為俊美卻仿佛行走在人間的魔鬼,又有著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
如果一記風刀下去算不算為民除害
可能算。
也可能不算。
她也不敢。
也有些不忍心。
女人敏銳的直覺讓她察覺到,囂張狠毒的外表下背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沉重,壓力遠遠超過渴望找回過去的自己。
一前一后進內府,見顧淮回頭看過來,風蕭蕭微微頷首“大人,什么時候可以調查半分堂案”
“等一等。”顧淮淡淡說道。
他也希望盡快讓風蕭蕭著手查案,或許某個故人、某件舊事、某處場所就能讓風蕭蕭恢復記憶,才能找到秘寶玲瓏塔的下落。
剛剛布局風云樓,到底什么效果,姜沫是否聽話,能到達什么程度都是未知數,需要一個契機來檢驗。
四大幫派里先動哪一個差別不大,由此引發的后果還需要仔細想一想。
說話間張叔迎了上來,一邊招呼著小丫鬟。
顧府雖縮減成只有一進院落,房間也有幾十間,中堂兩側各有小花園也開辟出一個練功場。
窗外已是大雪紛飛,窗里依舊溫暖如春。
顧淮進左暖閣,在小丫鬟服侍下換衣服洗漱。
風蕭蕭進右暖閣,盤膝坐在軟榻上,摘下面紗微微頷首示意小丫鬟快去忙吧。
這幾天她就住在這里,跟顧大人的起居室只隔著一間外堂。
老管家也分配了一個小丫鬟伺候她的起居,不過大多時候不用著。
府中稱“夫人”而不名,風蕭蕭也漸漸習慣了。
盤旋打坐運功行氣卻有些定不下心來,睜眼望向窗外,飄飄搖搖的雪花把夜空裝扮成一片茫然,卻讓她想起了軟綿綿的白糖,才意識到有些餓了。
說起來有些凄涼。
這幾日頓頓給顧淮親手做美味佳肴,她卻只能頓頓啃窩頭,以至于想起窩頭就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