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討厭京城的夜。
燈火通明的不夜城猶如靚麗放蕩的美女恣意歡笑起舞,而羞澀的錢袋子讓人只得躲在矮小逼仄的小破房里,蜷縮在冰冷孤寂的破床上,依稀聽到她嫵媚聲音,卻連出屋看一眼那飛舞紗裙的勇氣也沒有。
有人喜歡京城的夜。
這里有數不盡的美食,數不盡的豪奢物件,更有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最俊秀的相公,最奢華的酒樓,最寬闊的賭桌以及大虞國數不盡的千年風流,乃至你想要的一切。
簡而言之,這里是噩夢,更是夢想仙國,人生所有的夢甚至不敢做的夢都可以在這里化做現實,前提是要有錢或者有勢,亦或兼而有之。
對于風蕭蕭來說,京城的夜只是比薊北的夜晚更亮些,無所謂喜歡不喜歡,看不到閃閃的星星更讓人有些討厭。
車窗外掠過繁鬧街景,給她帶來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從前她只有一個心愿,寒兒平平安安的實現胸中抱負;至于自己,做個良母似的姑姑將來給寒兒帶帶孩子就好了,就像所有薊北母親那樣。
如今她也希望找回過去,洗刷掉甲字欽犯的陰霾,可也改變不了她喜歡田園生活的本質。
有間房舍,有個小院,養點雞鴨,種點瓜菜,抓幾條魚,打點獵物,每天做點好吃的,簡單的生活最幸福。
這十年她就是這么過來的。
然而自從進了鎮撫司成了顧淮貼身侍女之后,那種簡單幸福的生活就徹底遠去了。
前幾天跟一位三品大宗師打了一架,雖說打贏了也沒什么趣味。
如今又被顧淮派去風云樓。
從他殺氣騰騰的回信里就知道,怕不是又一場血雨腥風,而自己要扮演打手的角色。
“好討厭啊。”風蕭蕭嘟起嘴巴。
有些后悔進京了,留在薊北不好嗎。
望向車窗外層層樓宇飛檐上的積雪,那一抹抹綿延不絕的白色似乎沒有盡頭,跟薊北的冬天倒有幾分相似。
在薊北,每次下雪她都會把那些遮天蔽日的雪花想象成軟綿綿的白糖,還會張開嘴接幾片吃吃,冰冰涼涼中就有幾分甜意,心情也愈發好了。
此時心中悶悶不樂,她又下意識地把那些積雪想象成了白糖。
誒
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風蕭蕭這才想起上車前小丫鬟往車里放了個盒子,還說“是老爺送給夫人的。”
這話聽起來有些別扭,所以也沒搭理那個盒子。
心情好了起來,她才拿起木盒。
漆紅木盒不知是什么松木制成的沉甸甸很墜手,盒蓋上刻著三個金字瑞福祥,像是個商號的名字。
打開,一雙含情眼頓時一亮。
油紙鋪底的盒子里滿是醬紅色晶魚干,在路燈光線下呈現出油潤可口的色彩,上面還灑了些白芝麻做點綴。
原來是京城小吃。
多日來窩頭要吃吐了,一盒京城特色小吃晶魚干讓她十分開心,捏起一片來聞了聞,菜籽油的清香、料汁的醬香以及晶魚的鮮香糅雜在一起卻層次分明,一聞便知師傅的手藝絕佳。
“哈”
她摘下面紗,魚干放在唇邊剛要進嘴,又迅速閉嘴,盯著魚干有些發愣。
耳邊響起“不食顧府一粒米”的誓言。
不能吃。
吃了豈不是自食其言。
手一沉要把魚片放回盒子里,忽又舍不得。
這味道實在太誘人了。
肚子里咕嚕嚕一通亂叫,腸胃似乎在呼喚著“我們需要魚干”
可是真的不能吃啊。
吃了,算什么
風蕭蕭賭氣般的扭過臉看窗外,可是眼角余光還是看到了魚干。
“放回去”
她給自己下命令。
可是好像有兩個三品大宗師拽著她的手,小小一片魚干就是放不進去。
“誒呀,怎么辦呀”
她又苦惱起來。
要不,只吃一片
心底另一個聲音響起,“一片也是吃丟不丟人饞死你算了”
“哼”
她又扭過頭去不看魚干,可手不聽使喚依然緊緊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