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褚南楟未等睜開眼便回應了一聲,隨即薄薄唇線勾起淡淡笑意。
依舊如從前那樣,只要看到他就開心。
“你來了。”
“臣來了。”
“朕是不是好丑”
“是。”
“臭小子,討打。”
本是一句帶著些許怒意的話卻在微弱氣息下變得嬌柔無力。
褚南楟微微矜起鼻子噘嘴,平放的手臂緩緩抬起。
顧淮湊過臉去領罰。
臉頰卻被一只冰冷的手輕輕觸碰,隨即摩挲著不再分開。
“朕舍不得打你。”褚南楟已變得有氣無力,又疲憊地閉上了眼,沒有看到顧淮強裝笑意的眼里閃爍著淚光。
他自然而然地握住小手,臉頰輕輕蹭著似乎想給冰冷的小手帶去一點溫度,柔聲道“等陛下大好了,就打一次,不然臣心里還有些不甘呢。”
青白嘴唇繃起,褚南楟想笑卻沒力氣笑出聲,只稍稍晃了晃頭,“那也舍不得,這次你做得如此漂亮,朕想賞你還來不及,哪里舍得打。”說著睜開眼,“猜猜看,朕賞了你什么”
說話間無力美眸中依然閃過一絲狡黠,似乎在對顧淮一定猜不到而開心。
顧淮低聲道“臣不要賞,只要陛下圣躬痊愈。”
“詔書已經寫好了。”褚南楟微微搖頭,“朕已命你為南荒百部宣慰使,即刻出京。”
南荒,遠在南昭國以南距離玉京城不下數百萬里之遙,據說那里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只在幾片綠洲中生活著數百個荒人部落。
這那里是賞賜,分明是流放
顧淮卻懂了。
陛下這是在給自己創造逃命的機會,她已自知命不久矣。
胸膛里翻涌起一股熱流與撕裂般的悲傷撞在一起發出一聲低吼般的悲咽,顧淮聲音低沉卻斬釘截鐵地道“臣抗旨,臣哪也不去,臣守著陛下地老天荒,這是我們的約定”
此生永不負。
要活一起活。
要死一起死。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褚南楟眼眸中滾落,二十歲的年輕女帝漸漸泣不成聲,她自知壽元將盡無怨無悔,卻有兩個人放不下。
一個是淺姨,一個是顧淮。
可兩個人誰也不肯走。
“陛下不哭。”
顧淮一只手緊緊把陛下小手按在自己臉上,另一手已忘記了規矩探過去給她擦眼淚,顫聲道“一定有辦法的,我們還沒有一起站在武圣城頭上吐口水,還沒有一起在金帳宮里看蕭皇后赤足跳舞,還沒有一起在無量大佛頭頂喝個大醉一定有辦法的。”
然而陛下的淚越擦越多。
武圣城,金帳宮,無禪大佛,那是少年少女年幼無知時的戲言,卻又何嘗不是年輕女帝藏在心中的宏圖壯志,如今回憶起來卻是那般的苦澀,裝著滿滿遺憾。
“陛下可感知到病因在哪里”顧淮輕聲問道。
修士得病都能感知到病因所在,是經絡、是丹田、是功法運行出了差錯,自身要比醫家修士更清楚。
張醫正一定會問,但顧淮認為一定與青凰有關。
話題的轉移讓褚南楟止住了淚水,一手按著擦淚的大手舍不得它離去,喃喃道“是血脈。”
“血脈”
褚南楟無聲點頭。
顧淮詫異道“血脈怎么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