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之前,姜沫認為必能下得去手,就像無數次練劍那樣。
殺了他,然后自殺。
從此一了百了。
最好一劍同時穿過兩個人的胸膛,緊緊擁抱著他,擁抱著所有痛苦與快樂一起死去。
來生不再來。
然而真正面對他,斷春水只要引出意海就能穿破顧淮的頭顱,姜沫才發現做不到。
不是恐懼,不是不敢。
不知為什么,就是做不到。
哪怕他張開雙臂敞開胸膛,斷春水就在他面前懸浮,只需魂炁稍稍引動,可就是做不到。
以至于不敢再面對他,不敢再回鎮撫司,甚至不敢回煙袋胡同面對失望的父親。
十余日前與玉芙蓉一見如故,姜沫無處可去就躲到這里來了。
“好啦,跟姐姐來。”
一旁,玉芙蓉牽起姜沫的手走進里屋小暖閣,把姜沫按在梳妝臺前。
最新款玻璃鏡面上顯出一張依然俏麗可人卻蒼白憔悴的臉龐,兩彎柳葉眉下一雙丹鳳眼里噙著淚珠。
“再哭就要變成老太婆了。”
玉芙蓉點了點姜沫額頭,“來,姐姐教你化個美美的妝,保準兒迷死你的顧大人,什么紅袖、寧朵、風蕭蕭、世子妃殿下統統靠邊站”
“可是”姜沫微微羞紅了臉,“也不及姐姐嫵媚。”
“姐姐也不及你颯爽英姿嘛。”
玉芙蓉笑道,“人人不同豈能一概而論,媽媽從小就教我們,女人如佳肴,味道各有不同;不要想著做別人,要時刻想著做自己。”
這話還是第一次聽過,姜沫眨了眨大眼睛若有所思。
自幼喪母,父親又深愛亡妻不愿續弦,她從小如假小子般長大,七歲入秋水長天閣被師父收為親傳,勤學苦練講究個行俠仗義,姜沫極少把自己當成女孩子。
女孩子該什么樣,她也不曾考慮過。
那邊,總角小丫鬟已端過銅盆。
玉芙蓉先凈手,以濕毛巾給姜沫輕輕擦臉,“沫沫,姐姐再教你如何爭寵,讓你的顧大人對你戀戀不舍。”
“。”姜沫頻頻眨眼。
“豈不聞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玉芙蓉低笑道,“你的岫云居靠什么賺錢姐姐我又靠什么做花魁無非吊胃口三個字。”
言罷玉指點了下姜沫腦門,“傻妹妹,懂了嗎”
姜沫繼續眨眼想了好一會兒。
搖頭。
不明白,太深奧了。
“真是個傻子。”玉芙蓉噗地笑出聲來,“姐姐再告訴你一句真話;我在江南倒是與李青天有過一面之緣,所謂投懷送抱是姐姐我明知他不會做什么。”
“他返京交旨,我北上入京,消息一下就傳開了,天下人的胃口都吊了起來;傻妹妹,還不懂么。”
“噢”
姜沫連連點頭。
提到這個她有些懂了,暗自佩服玉芙蓉好算計。
若是嫁入李府,得了實惠;若是不嫁,得了名氣。
可謂里外都是賺的。
玉芙蓉又道“教你這個,姐姐就不收錢了,當初講好秦衡來一次給我五萬兩,這個錢可不能差,親姐妹、明算賬嘛。”
“姐姐找李柏要去,幫里的事我素來不管,也沒錢。”姜沫搖頭低語。
玉芙蓉嫣然一笑拉回話題,“還好你只給顧淮做了些荒唐事,身子沒給他,不然這第一味就吊不成了。”
做了哪些荒唐事姜沫自然最清楚,身子忽然一熱臉蛋兒也燒紅了,不由害羞地低了頭。
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何一見顧淮就變成那般樣子,那種來自神魂深處的顫栗與興奮如同洪水猛獸般無法遏制,回頭看那根本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