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淮奔波于李夫人之間的時候,世襲豫國公、五軍都督府大都督東方崖正躬著身退出寧泰宮。
一直退到殿門口才轉身挺起腰桿恢復了大都督的氣度,邁著鏗鏘有力的大步向宮外走去。
端正黑臉膛上看不出什么神情,走到無人之處才默然嘆氣。
身為大虞武官第一,大過年主動進宮請罪的滋味實在談不上好。
不請罪又不行。
昨晚衛小刀當著滿大街人的面刺殺顧淮未遂,卻把屎盆子扣在了豫國公府頭上,這事不解釋說不過去。
何況圣上知道那是自己的私生子。
更丟臉的是,圣上這件事談的并不多,臨告辭前居然夸了幾句秦衡,“以少勝多,此子有大將之風”。
東方崖無言以對,饒是臉黑臉皮也厚也臉頰燒的發燙。
兒子帶著二十幾個人跟七個人斗毆也只是打了個平手,當爹的還能說什么
只能說虎父犬子了。
當年跟秦師璣從八對八打到一對一,各自昏迷三天三夜,雖說也是個平手可也不丟臉面。
如今
想起相貌極似自己的二兒子,想起又一次花錢贖人,東方崖牙齒咬的咯咯響。
東方家的臉都被逆子丟盡了。
出宮上車,東方崖回到豫國公府一路上陰沉著臉,嚇得家丁奴仆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
徑直來到內府后院,幾個端銅盆的丫鬟慌忙站在一邊讓路。
過堂進暖閣,一眼看到正妻劉夫人正坐在床邊拉著一只大手抹眼淚。
東方崖心里更窩火,沉著臉也不說話。
“父帥。”一旁,長子東方遲忙起身見禮。
東方崖擠出笑容微微點頭。
看見大兒子,心情稍稍好了些,暗自慶幸還好有這么一個,不然九泉之下無顏見列祖列宗了。
“老爺,你回來啦”劉夫人才注意到丈夫進屋,起身擦著淚哽咽道,“還好秀兒只受了些皮外傷,不然這個年可怎么過啊。”
剛剛好了一點的心情已蕩然無存,東方崖猶如殺人般的目光看向床里。
觸碰到兒子的眼神忽然心頭一動。
武道巔峰三品大宗師直覺之下感覺逆子變了,哪里變了又說不上。
東方崖仔細品味才品出滋味。
兒子的眼神里竟透出一股鋒利之意,這可是他沒想到的。
父子二人對視間,床里,東方秀掙扎著撐起身體似乎要坐起來。
“秀兒別亂動”
劉夫人忙去攙扶,“抻到傷口可怎么好”
卻被兒子擋開了手,眼睜睜看著他艱難坐起。
腿一偏,東方秀赤腳下床緩緩挺身站起時,纏滿身體的雪白繃帶上已滲出了殷紅血跡。
看得劉夫人心疼地捂著嘴,眼淚噼里啪啦地掉。
床邊,東方遲看著胞弟稍有驚訝,再清楚不過剛剛愈合的傷口撕裂開是種什么滋味。
秀弟很爺們兒嘛。
終于,東方秀站直了身體,艱難地邁出步伐。
一步。
兩步。
三步。
站在東方崖面前。
高高的個子不遜于乃夫,目光直視著父親。
“嗯”
東方崖粗眉稍皺,鼻子里疑惑地吭出一聲。
這孩子從小被妻子寵得不成樣子,但看到自己如同避貓鼠一般,長大后更是走路也躲著自己這個當爹的,父子倆面對面的時候也越來越少,基本上見面就是揍。
二十一年來還沒見過次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