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春天是迎春花艷紅的花蕾。
有人說春天是柳枝上那一抹嫩綠。
有人說春天是漫天飛舞的風箏和孩子們快樂的腳步。
如果問陽夏兒春天是什么,他會說春天是顧淮鬢角無聲流淌的那一滴汗珠。
夜色已深,狗靜人息。
酸臉猴子背著手走出院門,顯然剛剛洗過的臉愈發俊逸沉靜,只是鬢邊依然流淌著汗珠,在符燈光芒下顯得晶瑩剔透。
陽夏兒雖是十歲出頭的樣貌,終究不是十歲出頭的孩子,立刻猜到殿下閨房里發生了什么。
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閨房里待了這么長時間,累得出門時還在流汗,傻子也知道發生了什么。
一雙烏溜溜大眼睛瞪著不可置信的光,目送顧淮施施然帶著黑須道人與白衣女子離去,陽夏兒小身板微微一晃,臉頰也漲紅了起來。
“老夫跟你們拼了”
陽夏兒嘴唇顫抖著,猛然抬手點向眉間印堂。
圣女居然被大虞狗賊玷污了
恥辱啊
這是東魔之恥,魔道之恥,圣魔宮之恥
就算拼上這條老命也要討個公道
“啪”
點向眉心的手卻被一巴掌扇掉。
“拼你個頭啊”
一旁,粉嘟嘟的總角小丫鬟怒道,“拼命管用的話我早就拼了,還輪得到你”
“可這”
“唉。”
陰春兒長長嘆了口氣。
有些事沒有告知剛進京沒幾天的老伴兒,畢竟那不是什么漲臉面的事。
一個女孩子,已經被玷污了身子,還能讓她怎么辦
即便能補膜,還能補心嗎。
從小把真真殿下服侍大,在陰陽二長老心目中幻圣女殿下比親孫女還親,若說心疼,比誰都心疼。
陰春兒知道老伴兒脾氣暴躁,故此才沒有說。
已經如此了,多說何益
眼下利用大虞權貴間的矛盾能保住殿下性命方為上策,若能為圣魔宮爭取一些利益就是意外之喜了。
再強調身子不身子的事,不如狗屁。
“早就這樣了。”陰春兒低聲嘆氣,“又不是一次兩次,你發個哪門子火氣,只是苦了殿下。”
陽夏兒怔了半晌恨恨跺腳,小腿兒緊邁向院里走。
“回來”
陰春兒喝了一聲快步走過去,回身瞪了一眼老伴兒,“外面涼快去”
女人的事,一個糟老頭子進屋算怎么回事。
殿下更沒臉見人了。
關院門把老伴兒擋在外面,陰春兒小跑進正堂,過暖閣進小走廊,輕咳了一聲才小心翼翼推開閨房雕花房門。
邁步進屋目光掃過,心立刻像被秤砣墜著一般沉了下去。
原本擺在床前的八仙桌好像被什么東西撞得挪了位,盤子碟子殘羹剩飯掉的滿地狼藉,兩把酒壺倒是立在桌邊顯得很整齊。
一把椅子倒了,一把椅子靠在桌邊,椅面上還留有清亮亮水漬不知是酒還是什么。
陰春兒的心劇烈顫抖了幾下。
這一幕如此悲涼,可見殿下是如何痛苦地渡過這難捱的夜晚。
如果昊天玉帝能顯靈,陰春兒情愿把這般苦難轉移到了自己身上,由自己這風燭老邁的軀體去承受顧淮那暴風狂雨般的侵襲。
心已揪在了一起,陰春兒舉目望向床里。
白紗幔帳撕了半邊,一條破爛的黑色絲織物蜿蜒在床前好像是只襪子。
床里,圣女殿下蓋著錦被倚在靠枕上只露出兩條白皙玉臂,稚美無雙的嬌美臉蛋上紅撲撲,微閉著眼呼吸舒緩似乎睡著了。
沒有看到玉體橫陳、遍體鱗傷的一幕,陰春兒的心才稍稍安穩下來,躲著地上的碟碗碎片小心走過去。
床上,錦被下的嬌軀抽搐般抖了抖,似乎回憶起不堪回首的一幕那般讓人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