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男人垂眸將削好的蘋果切開,擺好盤插好牙簽,又把熱水壺里燒開的水倒進消完毒的玻璃杯里。
滾燙的熱水涌入玻璃杯,在杯壁上漾起一層薄霧,蒸騰的熱氣繼而漫到空中,模糊了他的眉眼。
隔著氤氳的霧氣,助理看到金發男人輕撩了一下眼皮,用那雙帶著異域感的碧色眼眸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我會照顧好謝總的,不勞您費心了。”
那眼神中分明沒什么銳意,助理卻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莫名有種被野生捕食者盯上的威脅感。
而且,“不勞您費心”什么的,真是怎么聽,怎么陰陽怪氣啊。
他們又不是古代向皇上爭寵的妃嬪,至于嗎
就算是爭寵,你一個正宮,還要和皇上跟前的太監計較那么多
助理委屈,但助理不說,只給老板遞了一個眼神。
冷漠的老板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松開從金發男人說話后就微蜷起來的手指,輕輕頷首“他是護工,工資轉他就行。”
到底沒駁萊安的面子。
助理“”
助理很有職業素養,揚起笑“好的謝總。”
助理待在病房內的時間滿打滿算不超過十分鐘,待他走后,萊安將病床的小桌支起來,把那盤切好的水果擱到小桌上。
動作間,兩人的距離不免拉近,謝辭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男人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
那雙手皮膚雖白,但并不顯得羸弱,反
而因為劃痕和細繭以及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看上去格外有力。
然而萊安的氣質著實不像尋常的體力勞動者,一時半會兒間,謝辭竟想不出當代符合這雙手特征的職業。
“您和您的助理,好像不太熟”
飄蕩的思緒被耳邊男人的低語拉了回來,謝辭聞言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道“哪個打工人能和資本家熟更何況是自己的上司。”
萊安半垂著眼簾,低頭將果皮收到垃圾桶里,并沒有回應這話,只是唇角輕抿了一下。
在這方世界,他的雄主沒有愛他的親人,沒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住院后唯一來探望的,是一個關系疏淡的同事。
他沉默地、決絕地斬斷了生命中所有可能產生的羈絆,在他不曾出現的時光,一直孤身一人。
萊安只是有些替他難過。
謝辭沒有在意他的沉默,倒是瞥到盤子里大小一致、被摞得整整齊齊的水果后,有些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挺習慣干這護工的活。”
就是不知道以前這么細心照料了誰。
萊安不知道是不是聽出了他的潛臺詞,俯身叉起一塊水果遞到他嘴邊,“畢竟領了您的工資,總得讓您覺得物超所值。”
謝辭側眸斜了他一眼,到底懶得自己動手,便也張嘴咬住了。
“伶牙俐齒。”
待到將第二塊水果遞到唇邊時,萊安才聽到那張偏淡的薄唇勉強吐出句算是夸獎的話。
“倒也還算物有所值。”
他沒有忽略雄蟲后頸處浮起的些微薄紅,輕輕勾了勾唇。
這樣便好,無論那雙眼睛里面流露出的是羞惱、是憤恨,還是沖他而來的灼灼怒意,都是漂亮的、奪目的、生機勃勃的。
都要好過之前那副死寂、沉悶、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模樣。
金銘世家送來的餐味道還不錯,但謝辭不餓,只吃了幾口,便借口方才吃水果吃飽了,將餐推給了萊安。
他的本意只是讓萊安把另一份吃了,結果男人神色自然地把他推過來的那一份也吃光后,才收拾餐盤去往洗手間。
病房空間著實不大,萊安個高腿長,抬腳幾步就跨進了門內。
衛生間的門是磨砂的,男人的身影影影綽綽地印在玻璃上,又落到謝辭的眼眸中。
謝辭聽著不遠處嘩啦啦的水聲,瞇眼看他彎著腰在略顯逼仄的洗手間洗碗,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以前胃痛得厲害住院的一次。
他因為感冒,加上胃病犯了,在醫院住了整整兩天。
期間似乎也只有助理來了一趟,幫他安排好了住院的事。
當時謝辭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但和現在有人陪護乃至陪睡的場景對比起來,竟無端顯得有些可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