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來和任東陽年紀差了七八歲,交往三年,但認識已經整整十五年。當年是任東陽把他和妹妹帶到王都區,后來又借給他三萬塊盤下鋪子自力更生。他很感激兄長一般的任東陽,仰慕他也崇拜他,所以任東陽問他能不能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猶豫。
任東陽是資深的企業咨詢顧問,向云來自認對任東陽的家庭、職業和生活都十分了解,但從未聽他提過有一個跟向云來年紀差不多的學生。
這位隋郁看起來不是給別人做事的,而是坐在大辦公室里,指揮別人做事的。
隋郁遞給他一張名片“你好。”
名片上盡是英文,向云來看不懂,隨手揣進口袋“你好。”
任東陽到隔壁房間接電話,向云來走到窗邊。19樓可以俯瞰整個王都區。遠方某處起火,幾條黑色人影在房頂跳躍,趕往起火的地方。
他察覺隋郁正盯著他落在窗戶上的影子觀察,于是扭頭看隋郁“第一次來王都區”
“嗯。”隋郁答,“很有趣。我從國外回來,國外也有特殊人類聚居區,但王都區跟那些地方不太一樣。”
向云來“怎么個不一樣法”
全球有三大特殊人類聚居區,除了眼前的王都區,還有位于阿爾卑斯山脈和加拿大北部的兩個城鎮。隋郁很擅長聊天,講的明明只是山中徒步偶遇特殊人類的事情,卻翻著花樣地給懸念,給足話頭讓向云來提問和驚嘆。
向云來聽得津津有味,禮尚往來道“王都區很熱鬧,你要是有興趣逛,我可以當你的向導。”
隋郁笑了“好。”
他笑得有一點曖昧,也有點不太禮貌。但問題不在于是否禮貌,而是人的模樣、氣質和派頭,一旦達到某種卓越的程度,做什么都容易得到原諒。
任東陽出來了,隋郁收走視線,扭頭說“任老師,你這里視野不錯,白天應該更好看。”
“有眼光。”任東陽說,“你們聊什么了”
隋郁“沒什么。”
這三個字讓向云來和隋郁的交流變成了秘密。
向云來還沒反應過來,隋郁繼續之前的話題“我聽說這里價格不低。”
任東陽“客戶推薦的,有折扣。”
隋郁笑道“不愧是任老師。”
他倆一人一句,像戲臺上的兩個武將你打過來,我撥回去,誰都傷不了誰。
后來漸漸聊起了生意,英語夾雜法語,兩人都忘了這里還有一個向云來。向云來聽得無聊,窩進太空艙造型的按摩椅里。按摩椅把他抬高,天花板上兩個銀幣水母慢慢降落,貼在他的手背上,溫柔地摩挲。
向云來睡著了,醒來時已經被銀幣水母團團包圍。
“哨兵”和“向導”是兩類因為染色體變異而形成的特殊人類,他們外表、行為和尋常人類無異,共同特點是擁有一個動物形態的“精神體”。精神體是他們精神世界的外顯形態,本人什么性格,精神體也將是什么性格。精神體與他們終身相伴,是絕不會背叛的靈魂伙伴。哨兵的精神體大部分是肉食性哺乳動物,向導的精神體則大部分是植食性和雜食性動物。
眼前的銀幣水母正是任東陽的精神體。它們懸浮在空氣里,像浮游在海洋中。向云來輕拍銀幣水母致謝,水母們親熱地擠到他身上來。
“好乖好乖別亂動,等等”向云來抓住貼在小腹還往下游動的水母,“有客人在”
但隋郁不知何時已經走了。房子里彌漫著熱乎乎的紅酒香氣,向云來喝著紅酒,把秦小燈的事情告訴任東陽。
“有點難。”任東陽說,“她想找的人價格很昂貴。”
向云來早已準備好說辭“她在奶茶店里打工,一個月沒多少錢,這三萬塊她足足攢了兩年。”
任東陽“那個人只做六位數以上的生意,而且只選擇自己感興趣的手術,比如修補半喪尸人演員的臉部,讓他們看起來更像或者更不像喪尸。沒有益處、沒有挑戰性的手術,很難說服她。”
向云來“那你喜歡有挑戰性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