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尸針”是一種在王都區乃至全世界的半喪尸人群體中流傳很廣的東西。
半喪尸人感染喪尸病毒之后,會因為病情的持續發展而最終成為完全態喪尸病毒入侵大腦并改變大腦結構,人只保留行動和進食的本能,完全無法溝通。這種喪尸的結局只有一個被殺滅。
研究抑制病毒的藥物的歷史,幾乎與半喪尸人存在的歷史一樣漫長。到了今天,人體內的半喪尸病毒得到了完美的控制即便不幸感染,只要把血液中的病毒濃度維持在較低水平,完全可以在人類社會中正常生存。
但在王都區里,仍有大部分半喪尸人無法按時地服藥和打針。原因十分簡單他們沒有錢,沒有戶籍,沒有身份,不能光明正大地在接受治療時登記自己的名字與識別號碼。
有的是潛逃的罪犯,有的是一出生就被遺棄的孩子,有的是從偷渡過來的黑戶他們是浮萍,是落葉。
因為沒有藥物控制,他們的病毒發展總是比其他人更快,出現的變態反應也更多、更密集。
“喪尸針”應運而生。這種動輒一萬八、兩萬八的昂貴針劑,據說可以延緩末期喪尸病毒的發展,有的甚至能令半喪尸人恢復容貌、肌肉重生。“喪尸針”的騙局,比地底人權益保護協會的詐騙方式更簡單拙劣。但無論多少騙局被揭開,多少人為此傾家蕩產但仍舊步向死亡,“喪尸針”的傳說持續更新,從不落幕。
向云來被回憶中所看到的半喪尸人臉孔震驚。已經過去十幾年,柳川記憶中,那張恐怖缺損的臉始終完整清晰。
柳川無法跟方虞說明那是多么令人膽寒的臉。
方虞什么都看不見,對眼睛感受到的恐懼毫無知覺。即便柳川用盡方法去形容,方虞的回應只有無窮的廝打和怒吼。他恨小偷,也恨自己的朋友。他臉上的恨意和絕望像烈火,一遍遍燎燒柳川。
柳川的懊悔和方虞的怨恨一樣強烈。而悔意最后在課堂上達到了頂峰柳川在小學的特殊人類課程中得知,同為染色體變異人類,即便被半喪尸人、地底人或狼人咬傷,哨兵和向導也無法被喪尸病毒感染。
從來安靜的柳川在課堂上放聲大哭。透過他搖晃的視線,向云來被孩子清澈直接的痛苦完全擊中。
回家的路上,柳川在河岸附近看到了一個無數次出現在噩夢中的人。
半喪尸人一旦開始腐爛,外表看上去每個人都差不多。但柳川卻死死地記得那個小偷。
他更佝僂了,喪尸針不知打沒打,反正沒有任何作用。他蹲在河岸上,像一具扭曲的人體骨架,正彎曲雙手固定一個啤酒瓶,用吸管喝酒。
把他推下去不費什么力氣。小學生柳川保持著伸出雙手的姿態,看那個人滾下河岸,落入水中。
軀體太輕了,甚至無法沉下去,半截浮在水面上掙扎,半截在水底下搖擺。那人啊啊地喊著,聲帶的纖維化讓他無法發出連續的聲音,最終停止動作,順著水流往下游去了。
柳川站在一直看,一直看,看見晚春的河邊,綠柳沿岸,萬條綠絲絳。
把這個消息告訴方虞的時候,方虞怔怔的,追問真的死了
真的。
你推的
我推的。
柳川把他帶到河岸邊。傍晚的風照得方虞臉上紅撲撲的,他無神的眼睛充滿了奇特光采。
遠處有人聲,他們在河里打撈著什么東西。撈起來了半喪尸人哇,這這已經是完全態喪尸了。人群聚攏又散開,直到有人肯定地說“他死了”,人們才繼續漸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