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懷利刃,殺心自起。
冰冷的煞氣順著雙臂一路上涌,他今日便是要將這祠堂內外,甚至整個楊家堡殺個干干凈凈
“呔”
大喝一聲,杜乘鋒已然掄起大刀,腦海中早已不知重復多少次的庖丁解豬已然映在了他的軀體之上,大刀一揮,殺人如殺豬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雙沒什么力氣的蒼老手掌,卻將他即將落下的持刀雙手死死撐住。
“動手快動手”
早已老邁不堪的楊玄此刻卻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硬是將杜乘鋒即將揮下的大刀頂在了半空
“別管我快真讓他出手,楊家堡都得死”
“族叔,你”
聽著楊玄的大吼,本就已經被那一刀嚇到的楊三郎更是半天無法言語。
雖然眼下最理智的做法,就是讓族中青壯們捅出長矛,將那持刀流民連同自家族叔一起捅穿,可那終究是自家族叔,是他的親眷長輩,從小到大看著他長起來的,平日里更是不知對他有過多少照拂,他又怎么能狠得下心,喊出這道殘忍的命令
可楊三郎這邊猶豫的時候,杜乘鋒那邊卻沒有任何猶豫。
冰冷的煞氣涌入頭顱,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身為大刀的時光當中,劈開血肉,豁開軀體,作為一柄鋒利的刀,這是他的使命,也是最為令他暢快的東西。
然而就在杜乘鋒視線收回,準備先將面前之人斬殺的時候,他的瞳孔卻驟然一縮。
原因無他,面前這老頭,他認識。
并非是身為流民的時候,而是身為大刀的時候。作為楊氏一族的家傳寶刀,自楊胖子死后,杜乘鋒幾乎算是一路看著楊氏一族長起來的。雖然大部分時候,作為先祖遺物,他一直都被供在祠堂里,輕易不允許觸碰,但總有些倒霉孩子會不聽規勸,趁著四下無人跑到祠堂來摸一摸他,沾染一下先祖的余暉。
對于這些觸摸,杜乘鋒一向是聽之任之的,一個是身為大刀的他也沒什么拒絕的辦法,再一個的話也是因為孤獨寂寞。能有些人來跟他說個話,逗個悶子,對于一直被供在桌子上的他來說倒也能算是平乏生活中的一些趣味。
而面前這老頭,在尚且年幼的時候,同樣也是那些不守規矩的熊孩子之一。
這個叫楊玄的老頭,杜乘鋒也算一路看著對方長起來的。從小時候跑去祠堂偷祖先貢品,到青年時候跑來祠堂抱怨讀書的辛苦,再到壯年接掌楊氏之后,沒事就跑到祠堂來對著祖宗感嘆生活不易,再到老邁之余,天天過來長吁短嘆,感慨自己沒能維持好楊氏一族類似的事情,老頭的父親,爺爺,曾爺爺,幾乎都干過,很難不讓被擺在供桌上的杜乘鋒生出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而現在,這個自己一路看著長起來的,幾乎能被算作不知第多少代孫子的晚輩,正攔在自己面前。
冰涼刺骨的煞氣讓杜乘鋒血脈賁張,手中的大刀更是只想痛飲鮮血。
可是,要殺嗎
“你”
看著面前的楊玄,杜乘鋒一時間卻想起了曾經的楊胖子。
雖然雙方一瘦一胖,一老一壯,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中的神色,此刻卻已然重疊到了一起。
而在這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楊玄的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
“別先別動手”
老邁的楊玄幾乎是本能地大喊出聲。
“別動手不是煞氣入體別動手”
一邊這樣對背后的族中子弟們命令著,楊玄一邊緊盯著杜乘鋒的雙眼。
他可以確信自己沒看錯,眼前這流民那原本幾乎要徹底被鮮血染紅的雙目,已然恢復了理智的清明